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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袁紹看清楚我軍還是有一戰之力的,之前退避三舍是我軍為了保存仁義之名,不是我軍打不過。而且此計原本最需要擔心的,就是讓袁紹惱羞成怒、因敗而下不了台,所以最好是別對袁紹的嫡系愛將下毒手。
如今呂布逡巡不前,被袁紹表奏天子加封高官重爵才肯向前,則袁紹與呂布的嫌隙,已然連我們這些外人都看得見了。請明公急擊勿失,集結我軍精銳,與呂布一戰。放過顏良、文丑,到時候稍稍擊退呂布,顯示我軍勇武后,立刻找袁紹求和。
並且與袁紹身邊得用謀士陳明利害,讓他們轉達明公『幫助袁紹消耗內部不臣之人』的美意,袁紹有了台階下,而且丟的不是他嫡系的臉,也就見好就收了。袁紹此人好謀無斷,麾下謀士眾多而各執一詞,其常不能決斷,這是我們難得的機會了。」
曹操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心中艱難地做出了決斷。
他知道,郭嘉的政治眼光不如荀彧,但現在他徹底沒法走荀彧指明的路了,沒機會——因為天子不爭氣!
當然了,曹操也知道,就算荀彧知道如今這個天子不能輔,荀彧也不會教他選現在這條路的——這個口風,曹操不是沒有試探過,而是在半個月前,他把荀彧派去雒陽之前,給荀彧私下裡置酒踐行時,關起門來跟荀彧兩個人私聊,問過了。
當時,絕對沒有第三個人在場,曹操也是先灌荀彧喝了一些,確認對方已經有些酒意,他能看出是不是酒後吐真言,還是掩飾之辭。
當時曹操問了一句實在不得已的、有點大逆不道的話,請荀彧推演:如果當今天子實在不可輔,匡扶漢室也已經不可能以輔佐目前這個天子的方式來實現時,兗、徐二州又該何去何從?
當然,曹操說這話的時候,絕對沒有說他要對天子不利,他也不可能去對天子不利。他只是讓荀彧想一條最壞情況下的備胎方案。
換言之,他問荀彧最壞情況下,兗、徐二州是該自立,還是跟著袁紹擁立燕王。
還是跟著劉備擁立……也不存在擁立了,跟著劉備的話,那就是直接承認劉備稱帝了。
或者還有沒有第三條路,比如在攻打弒君之賊的過程中多立功,假設弒君之賊是袁術的話,拿下袁術後繼續以「攻打袁術餘黨」的名義幹掉孫策、或者至少是讓孫策認錯悔過、願意臣服、然後再一起拉個傀儡擁立一下,比如劉表。然後坐觀劉備袁紹先死磕。
結果,那天荀彧給曹操的答案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如果皇帝真的不在了,他認為直接投劉備爭取一個高位,是最有利於大漢統一的。
因為北伐成功、消滅國賊李傕,已經證明了劉備是一時雄主,而且有天命眷顧,不存在篡漢的風險。袁紹縱然擁立燕王劉和,劉和必然會成為被袁紹挾持的傀儡,到時候就是袁氏天下了。
至於擁立傀儡劉表抱團,荀彧想都沒想過,他覺得劉表路線能聯合的力量更弱,劉表本人雖然不一定徹底成為傀儡,但他太老了,其子劉琦是出了名的懦弱。
曹操聽到荀彧的這個答案時,他就知道在大方向上,他只能聽郭嘉程昱那一派的了。
「天子懦弱則好欺,天子精明則難奉」,劉備這種人,手腕不在他曹操之下,兵馬人口、地盤錢糧三倍於他,文臣武將得人才之盛,至少也是兩倍於他曹操。去了之後就只能當個州牧當個公卿,遲早連累世公侯都不可能了。
大丈夫在世,就算還沒生出篡逆之心,那至少也要當一時雄主,讓天子依照他的宏圖野心施政,豈能鬱郁乎久居人下。
幾年前的曹操或許野心連這種程度都不到,但牧兼二州兩三年後,他已經收不回來了。
……
曹操收回他對荀彧言行的回憶,既然決定了,就先打好眼前這一仗。
曹操喊來軍中主要將領,吩咐道:「今日先讓仲康出戰,迎擊呂布,不過務必要小心,稍微抵擋十幾招,抵擋不住就敗退好了,讓文烈、文謙準備好接應。呂布只有八百騎挑戰,我們準備三千騎兵,斗將不勝就掩護撤退。今日本就是要讓呂布驕縱,派更多兵力渡河與我們決戰。」
「喏!末將領命!」許褚提刀上馬而去。
「仲康!小心!今日本就是為了驕兵之計。好等子廉、妙才他們率兵來援之後,呂布依然覺得我軍可欺,到時候再設計假裝露出破綻,誘呂布主動攻營,好殺傷敵軍挫其銳氣。千萬不可跟呂布爭一時之氣。」
「主公放心!」許褚興奮地走了。
呂布在官渡曹軍大營外,耀武揚威罵了很久,還讓麾下騎兵或睡或坐、飲水吃乾糧,羞辱曹軍士氣已極。
眼看日已偏西,都羞辱了半天了,終於營門大開,一群群的騎兵沖了出來,背靠寨牆列陣,當先一將拍馬舞刀而來,聲如巨雷:
「呂布匹夫休要猖狂!譙郡許褚在此!我主忍讓再三,有晉文公退避三舍之德,從延津退到官渡,五舍都不止了!汝主袁紹卻貪得無厭,今日你合當喪命於此!」
許褚當然是沒文化不知道歷史典故的,所以後面『退避三舍』這兩句話是他出馬之前,程昱拉著他的韁繩,在轅門口臨時教他的。
許褚好歹記個幾分鐘背一下台詞還能做到,此刻磕磕絆絆把話罵完,就沖了上去。
「什麼匹夫,還敢喊我匹夫?話都說不清楚,找死!」呂布眼神一厲,一夾赤兔馬,如離弦之箭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