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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身後一個肥胖壯碩、年紀相若的將領,剛才同樣在觀察敵情,此刻卻出言反駁:
「皇甫公,兵法雲窮寇莫追、歸師勿遏。我軍怯懦不敢戰,被圍五月,從去年入冬開始,便每日只吃一餐。恐怕士氣之衰比賊軍更甚。賊眾十餘萬,我軍四萬,如何追得?他們肯撤圍,讓他們走便是。」
皇甫嵩厲聲反駁:「董仲穎!這不是窮寇,這是圍城五月而不下的疲憊之師!出征之時,陛下授我並督各部,到時你不肯追,留守陳倉即可,我自帶本部兵兩萬追殺!」
原來,跟左將軍皇甫嵩爭吵的,正是前將軍董卓。去年初秋,兩人同時受朝廷調遣,各領兩萬人,由皇甫嵩為主,前來堵截自天水而來的涼州賊王國、韓遂。王國死後就繼續與韓遂交戰。
或許有些看官會詫異:這兩員名將,總共帶了四萬漢軍,居然都沒能擊退號稱「擁眾十餘萬」的韓遂?
不是說好了一漢敵五胡麼?不是說好了白波、黑山、張舉張純那些反賊,個個都是「擁眾十餘萬」麼?這韓遂同樣只有十餘萬,怎麼這麼能打?
這就不得不承認一個誤區了,畢竟因為歷史上後來涼州兵對漢室江山犯下了不少歷史罪行,所以《演義》為主的很多形象都或多或少貶低了涼州軍的戰鬥力。
中肯地說,漢末羌亂二十多年,這裡的人都是久經戰火考驗,也一直沒有被平定。所以涼州兵十幾萬作亂,威力確實是要高於其他地方的反賊的。
別的不用多解釋,單說皇甫嵩手下拉出一個涼州軍司馬麴義,調到未經戰火的河北都能打得有聲有色,多少能看出點差距。
皇甫嵩不顧與董卓的觀點分歧越來越嚴重,決定單獨準備追擊事務。
連皇甫嵩、董卓這樣爬了二十年的名將,如今都分別只有左將軍、前將軍,可見靈帝一朝前後左右的值錢程度。
以劉備這點資歷,就算再花錢,如果能扮演「配合皇甫嵩徹底殲滅韓遂」的角色,倒是有可能夠一夠比前後左右只低一級的「征西將軍」;但他現在只是奉命助戰擊退韓遂、打通陳倉道後就去對付弱得多的張魯,所以只配再低的鎮西將軍。
……
話分兩頭,在陳倉下游二百多里的渭水河畔,劉備的軍隊花了三天時間,以每天平均六十里的行軍速度穩紮穩打溯流而上。
1月25日,劉備軍終於抵達了陳倉以東的最後一個落腳點郿縣,並且前出到郿縣西郊、渭水之濱的五丈原紮營。
這一路而來的三座縣城,都是建在渭水與從南側秦嶺北麓匯入渭水的支流的交匯點上——
芒水在美陽縣匯入渭水,駱水在武功匯入渭水,而武功水則在郿縣以西的五丈原匯入渭水。
而武功水穿過秦嶺的河谷便叫做褒斜道,駱水穿過秦嶺的河谷則叫儻駱道。這兩條路也是翻秦嶺的要道,只是比陳倉道窄太多,而且武功水和駱水都沒法穿越太白山和沈嶺的主分水嶺,也就無法往南抵達漢中。
劉備的營寨右側靠著渭水、正面是武功水,左側依靠著秦嶺凸出部太白山,所以防守非常穩固,再往西進五十里就是陳倉城了——
這也算是歷史的巧合,因為劉備現在的營地位置,就是歷史上司馬懿與諸葛亮在此對峙時的營地位置。正因此處左山右渭正面河,諸葛亮才無法繞過司馬懿的大營進兵。只能說英雄所見略同,知兵之人選紮營地的眼光也差不多。
劉備也不冒進,他也怕韓遂實力依然強勁,萬一發現漢軍援軍後放棄皇甫嵩、集中全力圍城打援奔他而來,那就麻煩了。
所以到五丈原後,劉備一邊穩立營寨高壘深溝做好準備,一邊派出趙雲以輕騎前出偵查韓遂的近況。
同時還分出些兵力進駐背後的郿縣成掎角之勢。與豪強大族搞好關係、了解當地情況、說服郿縣官府幫忙提供一段時間的糧草,為持久戰留個後手。
安排紮營的時候,李素也親自巡視了一番,還帶著他如今的助教、十六歲的諸葛瑾,以及剛滿九周歲跟著助教兄長看熱鬧的諸葛亮。
「秦嶺之險,果真勝於泰山,自幼讀史,《夏本紀》中描繪天下山川形勢,常不能解,果然還是要親自走遍名山大川,方能得真知灼見。」少年諸葛亮本著遊山玩水的心態,看著營地左側的太白山,頗受啟發地沉吟道。
自從十月份安葬好父親之後,這三個月他跟著劉備軍的謀士團隊,從睢水入洛,遊歷了京師附近的雒陽八關,也看了河東之地的山巒溝壑、理解了史書上的長平之戰為什麼會打成那樣。
又走了崤函道、見識了潼關函谷之險、陝峽砥柱之礙,最後又到了這裡,看到了渭水依秦嶺而東,渭南處處可以設防、每有一條支流都能對進攻方的行軍形成莫大阻礙。
這些見識,讓諸葛亮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很大的啟發,每晚都要拿個小本本把遊山玩水的心得寫日記記下來,一邊心中也是感慨:跟著李師遊山玩水,都能漲那麼多見識,比讀書還直觀。
一旁的諸葛瑾反而尚不諳軍務,聽了弟弟的吐槽不由反問:「渭水支流多在南岸,因秦嶺而生,如若要迂迴繞過強敵,從北岸長驅直入進軍不就行了麼?」
諸葛亮搖搖頭:「兄長,你都隨軍兩月了,怎麼還沒學會糧草之重要——如果走北岸,南岸任由敵軍立營,那渭水糧道還如何使用?豈不是每過一條糧船都被敵人劫了。只能是一條條支流拔釘子一樣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