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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將領都不太會說話,只是樸素安慰:「將軍休要如此說!我軍上下一心力戰,才得如此戰果,將來誰會瞎說污衊忠良!」
呂布聽了,倒是開心了點,繼續咯血了幾口,臉色又紅潤了些,吩咐道:「你們幾個,不管是誰,趁夜能突圍出去,回到九原、雲中的。幫咱做兩件事。
我家中還頗有餘財,咱早年也是貪圖富貴之人。跟貂蟬說,挑些罕見的金貴珠寶,送到李素……偷偷送到丞相府上,不管找誰,說得上話的就行。托人辦個事兒,讓李素他婆娘給咱這些弟兄,寫得好聽一點。
最好就……春秋筆法,別寫咱是中計戰死的。要說咱是明知道敵人強大、但為了擊殺可汗,將計就計,依然毅然出戰……咳咳,咱不讀書,反正就是這個意思!明白了沒!」
手下將領聽了,頓時有些不甘:「將軍!我等奮死搏殺,還怕這些數黃論黑的卑鄙讀書人不成?」
呂布臉色一板,怒道:「爾等粗坯懂些甚麼!百年千年之後,我等是怎麼想的,後人如何得知?還不是要聽你們說的那些……數黃論黑之輩!
還有,我也不是只為了自己。這些年,《續漢紀》是怎麼寫的,我也大致知道了。十幾年前,河內之戰,袁紹大軍崩潰、沮授麴義亂中降敵。袁軍下將戰死者,凡都尉、軍司馬以上,都能略留姓名。
我等今日死戰,好歹是與鮮卑廝殺,該留名的,不比十幾年前袁紹的將領多?到時候花些錢財使費,總要讓這兩日死了的,軍司馬以上的,個個好歹留個名單。」
呂布提到這事兒,顯然是指近年來看到的朝廷的編年體史料《漢紀》、關於劉備這一朝的實錄。
原本的歷史上,《三國志》在記載官渡之戰時,不是在寫袁紹兵敗時,烏巢劫糧之戰,淳于瓊以下,還有曹軍「斬眭元進、韓莒子、呂威璜……等等」的記載麼。那些被斬的傢伙,其他什麼事跡都沒,好歹還能留個名字。
這一世,真·官渡之戰已經不存在了,但歷史地位類似的是劉備和袁紹之間的河內戰役。河內戰役的戰後史料,體裁寫法是差不多的,裡面也有幾句給死者拉清單的簡述。
呂布便是眼紅上了這幾句,為了良心過意得去一些,對得住下屬弟兄,想塞錢爭取也照著多寫幾句,不用細節,就一樣列個「某某某等戰死於襲斬可汗拓跋力微之戰」。
被他這麼一說,殘餘將士們都心有戚戚焉,希望給子孫留個封妻蔭子的名聲。
可是,誰能確保最後摸黑突圍出去呢?大伙兒還是心中惴惴。
……
就在第二天白晝的血戰,即將徹底拖過去的時候,戰場忽然就迎來了一個轉機。
南邊,確切地說是正南方略偏東的戰場上,大約後世蘇尼特一帶,有大批漢軍援軍出現了,煙塵滾滾,直指鮮卑剩餘主力包圍呂布的這處戰場。
這支決定性的改變戰場平衡的力量一出現,總算是讓已經死了可汗的鮮卑主力,出現了驚駭的動搖。
而呂布麾下死戰了兩日還苟延殘喘的幾千騎兵傷兵,也如同被打了一針強心劑,陡然有了繼續咬牙堅持的動力。
「是大將軍關羽的援軍!是從大同翻越彈汗山北上的!朝廷知道我軍在這兒被鮮卑包圍了!」
漢軍援軍足有四萬多人,都是精銳生力軍,不過眼下還只有兩萬多人趕到戰場,後續還有兩萬多人要拖後一到兩天的路程差。
顯然呂布不聽命令冒進之後,朝廷已經警覺,並立刻命令關羽搜索、尋找配合的戰機。
只是關羽在大同周邊的兵力,也不是很多,所以純騎兵部隊也只能派出兩萬多。還有兩萬多的後軍,只是「有配屬馱馬的步兵,以及可以用挽馬拖著篷車隊前進的步兵」。
以畜力車行軍的部隊,當然會走得比騎兵慢。關羽也算仗義了,知道呂布的情況可能危險,才冒險讓自己的部隊也分成兩部、稍稍脫節一天多的路程差,分批前進增援。
否則,完全為了自身的安全,關羽應該全部合兵一處、犧牲行軍速度確保四五萬人始終一起走才對。
但即便如此,因為二連浩特附近草原上的鮮卑主力、也已經經過了兩天一夜的連番血戰,士氣和精力都衰退到了極點。可汗被殺的負面效果,也徹底發酵出來了,要不是「殺呂布者可為新可汗」這個激勵撐著,他們本身也要撤退了。
所以,關羽光靠兩萬多騎兵,也足以徹底改變戰場態勢。
隨著關羽軍立刻投入了全面猛攻,鮮卑殘部很快出現了大批量的崩潰,處在戰場南翼的鮮卑人,成批被包餃子圍殲,被漢軍打出了中心開花的殲滅戰。
數萬鮮卑騎兵被摧枯拉朽地打崩消滅,殘肢斷臂撒了數十里。
關羽一邊分兵執行追擊,一邊抽時間來了解呂布這邊的情況。
呂布好歹暫時得以活了下來,趕緊處理了一下渾身上下各處傷口。他那些交代下屬去辦的遺言,也得以後撤回去後再慢慢交代。
呂布昏迷之前,只是在擔架上求見申訴了一點,希望跟關羽軍確認一下戰績分配。
關羽也是傲氣之人,那麼多人盯著呢,誰屑於搶功,表示沒人會跟他搶「襲殺拓跋力微之功」。呂布也就放心昏迷了。
此後數日,在這片漠南大草原上,追擊戰和包抄殲滅戰始終在持續。畢竟鮮卑人都是騎兵部隊,來去如風,徹底全殲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處在包圍圈北部的那部分敵人,被打崩之後還能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