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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捻須得意:「你也知道了?可喜可賀啊。」
士孫瑞繼續說道:「既然牛輔已死,是不是該下一道詔書,赦免牛輔下屬的那些校尉、都尉,各級屬官?不然恐怕溫侯也不好詔安接手牛輔遺留下的兵馬啊。」
王允稍微想了想,不屑地說:「牛輔手下人太多了,挑一些人赦免,反而讓其他沒被赦免的人疑慮,還不如都不提。再說了,如果特地殺了牛輔而赦牛輔手下的軍官,那是不是段煨、董越手下的軍官也要赦免?當朝廷的詔書是兒戲呢。」
士孫瑞急道:「現在就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時候,哪顧得上長遠。溫侯還沒收服牛輔的部眾呢,只是拿到了牛輔本人的首級,這些驕兵悍將就等著朝廷詔書才肯歸順溫侯。
不給特赦詔書,豈不是讓他們一直處在自立觀望的狀態?就算司徒怕墮了朝廷詔書的威嚴,下詔過多,那就變個法兒:
把從郿塢繳獲的董賊財物,普遍分發一些給三大中郎將麾下將士和牛輔死後留下的那些將士。大家都拿到了錢財,就算沒有詔書,那些粗人好歹也相信朝廷是不會對付他們的。」
王允正在興頭上,直接傲然拂袖拒絕:「朝廷百廢待興,郿塢錢財都是董賊搜刮的民脂民膏。現在要安撫百姓,今年關中租賦便該免除。而且關東各州數年內都不一定會以錢糧接濟朝廷,關東稅賦也收不上來,再跟董賊一樣竭澤而漁撒錢籠絡士卒,豈是長久之計?
君榮啊君榮,你好歹是朝廷大司農,執掌財賦,你該是最知道朝廷財政短缺之人,怎麼能糊塗到讓新朝繼續開『以錢財放縱驕兵悍將』的惡例呢!朝廷現在需要的是慢慢走上正軌,那些被董賊養叼了的驕兵悍將,要慢慢重新學會過苦日子!」
王允說的那些歷史事實,也都是真事。董卓活著的時候,雖然殘暴,但是對於西涼軍的待遇還是非常好的,董卓是軍閥出身,知道當兵的支持才是他的一切。
哪怕搶劫百姓,都要給西涼軍超額發餉、經常好酒好肉犒軍。
而王允是純文官出身,毫無軍方履歷,不知道籠絡軍心的重要性。他只知道長安朝廷這些年的劫掠就是為了養兵,所以早就想著削減軍隊待遇了。哪怕不存在特赦的事情,都要扣工資減軍餉呢,賞賜當然是想都別想了。
士孫瑞身為大司農,本來都開口願意撥錢了,結果王允既不給特赦,也不給發錢,就要求和稀泥打太極處理——
當然了,也要為王允說句公道話,他並沒跟《演義》上說的那樣非要直接點名殺李傕郭汜不可。
因為如今的李傕郭汜還只算奉命辦事,之前殺害百姓挖掘皇陵那些破事雖然參加了,但都是牛輔指揮的,首惡是牛輔。
簡而言之,王允根本就不熟這倆貨,也就不會針對他們,他只是覺得所有西涼軍將領通通都是垃圾。能重用的最多只有并州兵和原京師北軍。
獻璽儀式前,王允最後一次安撫牛輔部下的機會,就這麼被他親手扔掉了。
然後他才志滿意得地等到了朝會的點兒,踏著晨曦的金光領班入宮,自覺龍驤虎步,天下在手。
……
未央宮前殿正室。
沒錯,就是那個「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的宣室殿。三百年前漢文帝召見賈誼就是在這兒。漢獻帝遷都回長安後,這裡又成了正式朝會的舉辦地。
十二歲的劉協,在幾個宦官的攙扶下,穩穩走上龍座。看著領班的王司徒帶著其餘兩班朝臣依次入內,他自己的內心也頗有幾分激動。
因為王司徒前天私下裡告訴過劉協了,年少的皇帝知道今天是傳國玉璽重獻朝廷的大日子。
對於這事兒的象徵意義、以及獻出玉璽的李素究竟有沒有別的企圖,年少的劉協也私下裡問過幾個人,主要是他身邊的貴人伏壽和一些宦官。
伏壽還是少女,對朝政懵懂無知,也說不出什麼來,但那些宦官,卻無不誠懇地告訴小皇帝:李伯雅天下忠義之士,素知天命,定無二心。他肯說服征西將軍將玉璽獻歸朝廷,定然是看出了大漢已然中興,從此就是好日子了。
劉協歷史上雖然當了很久傀儡,但這人智商和政治敏感度還是很不錯的,別看他才十二歲,已經非常明辨是非了。
聽了身邊人都這麼說,劉協微微有些訝異,但更多是覺得「大家都這麼說,肯定有其道理。我已經兼聽則明,都沒聽見有人說李素壞話,不可能是所有人全部串通」。
只能說,他再聰明,僅憑十二歲的年紀,也斷然想不到是因為「宮中所有三年前就已經入宮的宦官,都是李素從袁術袁紹的屠刀下救出來的」這個理由,才導致宦官們眾口一詞美譽李素。
當初要不是李素在嘉德殿宮變時,臨危果斷請靈思皇后懿旨、對十常侍「只誅首惡、其餘不問」,宮裡的宦官早就被殺光了。
宦官也是知道感恩的,劉協自然聽不到說李素的壞話了。
這一切,導致前天王允請求劉協同意下旨封劉備為漢中王時,劉協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同意了,並沒有多折騰。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一切善報,都是厚積薄發、廣結善緣的結果,一絲一縷攢起來的。
朝會的其他環節有條不紊地推進著,也不需要劉協處理什麼,只要偶爾對王允等人的集議表示准奏。很快,就到了獻璽的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