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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拿一場野戰、運動戰給諸葛亮初出茅廬練手,那知兵的程度肯定比現在的劉備差遠了,沒個幾年的歷練根本追不平。
劉備也不知道自己誤判了,只是饒有興致地追問:「哦?伯雅臨走時,你便問過這個問題了?那倒是跟孤所見略同,那你倒是說說,伯雅當時是怎麼回答你的、為何還要非堅持攻打北門不可?」
諸葛亮知道表現機會來了,精神抖擻地回答:「李師常說一句話,『戰爭是政治的延續』。對於大王而言,此戰要攻破長安,降低攻城難度、減少士卒傷亡,固然是一方面。
可更多的拯救百官百姓,樹立在朝廷中樞的威望,也是非常重要的。否則要是李傕肆虐濫殺,我們卻坐視不做一些事情阻止,難免將來被有心之人攻訐。
普通的攻城戰,全城百姓多半是跟守軍一條心的,因為守軍多半是本地人。反而是攻城的一方,因為是外來軍,加上攻城中難免死傷眾多、積攢了怨氣,曠日持久後再破城,將領往往就不得不許諾士卒不封刀、縱兵大掠數日。
但此一時彼一時也,今日之戰是反過來的,李傕雖然守城,他的兵馬有三分之二都是胡人,反而大王的兵馬是王師,是漢人。以漢軍收復胡人占領的漢城,要從快果決,一下子就奪占中樞,瓦解敵軍對全城的指揮。
這樣才能避免敵軍在明知必敗之後,有組織地指揮大規模的屠殺,也能防止他們有充裕時間組織準備焚燒皇宮宗廟。所以,攻破北門,直奪未央宮,才是入城後的第一要務。」
這番話當然不是諸葛亮眼下的軍事才華說得出來的,只是他跟李素討論後的轉述。
而至於李素怎麼會想到這一層,其實也不是李素善於打仗,只是他前世的專業原因,遍觀史冊,對歷史大事經驗太了解了。
在李素看來,今日收復長安之戰,環境、敵我態勢,簡直都可以和唐朝中後期的涇原兵變相比——
在涇原兵變中,也是從涇原來的帶有胡化的邊軍,原本奉命出師勤王,走到長安後朝廷吝惜財物不發犒賞,部隊直接譁變占領了長安城。然後朝廷費盡周折,最後靠晚唐名將李晟收復長安。
涇原兵變的兵源地,就相當於漢朝的安定郡,跟李傕之前決戰兵敗的地方差不多。唐朝後期的邊軍胡化問題跟漢朝也一樣嚴重。漢朝後期西涼軍大量用羌胡兵,唐朝也大量用安祿山之類的胡將,所以軍隊和政府的矛盾類型也相似。都是不知義理的胡兵沒拿夠錢就背叛朝廷。
而涇原兵變之戰中,李晟最後為了防止亂兵燒毀唐朝皇宮和宗廟,就是堅持打北城門,從光泰門殺進玄武門,直接先收復太極宮控制中樞。
《資治通鑑》中引述李晟定策的原話是:「坊市狹隘,叛軍若伏兵格鬥,居民驚亂,不利官軍。若從苑北進攻,潰其腹心,叛軍必定奔亡,如此皇宮不殘,坊市無憂,可為上策。」
李素當然不會記得資治通鑑上的原話,但其中道理他是能理解的,關鍵就是當你知道這是一場「城門破了之後敵軍還會繼續負隅頑抗搞破壞」的戰役時,你就該這麼打。
普通的挑軟柿子捏的戰術,只能適用於「城門破了敵軍就兵無戰心,不想再抵抗」的情況,不能對付視死如歸的死硬分子。
要實事求是區別敵人的類型,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對不同類型的敵人用不同的戰略對付。
劉備聽了諸葛亮的轉述,不由也是受益良多。
劉備忍不住讚嘆:「伯雅與賢侄可謂是見微知著,條分縷析。能根據敵兵敵將之不同,因敵制宜分門別類制定戰術,識人心之敏銳,後生可畏啊。
孤竟然沒想到要根據李傕的特性專門調整攻城方略。如此,就繼續按照伯雅所說,東西南只用於誘敵分弱兵力,北門主攻、直取未央宮與宗廟!
唉,說來陛下也是不爭氣,為了一己安危,捨棄宗廟出奔,惹得李傕狂性大發,咱這次要是攻打遲緩,破門後讓李傕回過味兒來,一把火燒了太廟,豈不是罪過?陛下縱然貴為天子,萬金之軀,那也不該捨棄祖宗而逃,唉。」
劉備跟諸葛亮聊了一會兒,把最終方略確定了,天色也已近午,烈日當空,在望樓上曬得也難受,他們就繼續綁著安全繩下去,換瞭望手們繼續觀察。
不過,倒是沒有給普通瞭望手配望遠鏡,那玩意兒需要保密,經手的人不能太多。只有到了即將攻城的時候,明顯可以看到敵軍調度異常,才會偶爾派個拿望遠鏡的高級將領上來看一眼。
第444章 荀攸的堵漏
劉備回營之後,關羽、荀攸等高級將領和謀士,也免不了過來商討軍情、說下今日新觀察到的敵軍近況,順便看看有沒有需要計劃調整的地方。
劉備當然也知道分寸,就把諸葛亮跟他討論的、轉述自李素的戰略考慮,跟心腹們商量。
荀攸聽了之後,也是頗為讚嘆,表示他一開始從純軍事角度考慮,確實也想調整計劃,倒是李素的考慮更加深遠,把政治軍事結合起來算計了。
夸完之後,荀攸靈機一動,不著行跡地嘆息了一句:
「右將軍真是用心良苦。聽說當年雒陽勤王之時,他也教過關將軍趙將軍不少注意事項,才沒讓楊懿火焚雒陽的危害變得不可收拾。此番,他處處想著保護百官百姓、宗廟社稷皇家宮室,也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