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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把握立刻憑藉威望恩義在血戰中識別和策反這幾部人馬,李素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裝備了一批依然心懷故主的敵人出來。」
張紘對周瑜的這番自信之言,倒是絲毫沒有反駁,他知道周瑜治軍確實恩威並施很得人心,部隊士氣很高。而且那些江東子弟戰俘,畢竟籍貫在老家,家人也都在。
只要頂住第一波,讓他們斷了「跟著李素打回老家,依然能跟家人團聚」的念想,那麼被周瑜再次策反的概率還是可觀的——
當然了,前面的前提條件也說得很清楚。如果周瑜軍事上表現實在弱,讓他們看不到希望,或者覺得跟著李素只要再打一波,江東就易主了,那那些俘虜也不會輕易反正。
人心總是複雜的,哪怕心懷故土故主,當兵的也都希望省事兒回老家,最好跟著強大的一方。
張紘作為外交人才,沒法在這些純軍事問題上跟周瑜多糾結,他只是想儘量為爭取外交利益找佐證。所以他繼續換位思考、設想「如果袁紹也接受了這個說法後,還有可能會想到什麼理由懷疑做局、拖延出兵」。
思之再三,張紘又查漏補缺到一種可能性:「大都督,我們就假設您確實治軍嚴明得人心到讓李素絲毫不敢用我軍戰俘這麼快重新投入戰場。
但是,即使如此,也還有一種可能性,會導致袁紹質疑我們這邊危急情況的真實性,那就是李素有可能把劉備去年在河北俘虜的袁紹軍老兵戰俘、略加整訓後挪到江南戰場來跟我們廝殺。
這些人同樣是老兵、有一定的精銳潛質,軍心也穩定不像新兵容易驚慌失措,高順略微整頓一兩個月,就拿來上戰場打硬仗,是絕對有可能的。」
「用被俘的袁紹兵當新軍快速投入戰鬥?」周瑜倒是一愣,因為他確實完全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也就更沒想過反駁。但這事兒太過荒謬,他沒想過就臨時現想好了,幾秒鐘之內他就發現了問題。
周瑜:「張公多慮了!北人不習水戰,而且水土不服,到了江南易多生疾病。更何況酷暑時節北人不耐熱,更易瘟疫流行。」
張紘:「說不定李素就是因為北人不耐熱,所以提前到梅雨來跟我們決戰呢?現在這幾天畢竟沒有半個月後那麼酷暑,雖然梅雨持續不了多久。
大都督,希望您明白,不是我要刁難您,而是如果我們指望等到外援,袁紹那邊肯定會刁難我們,我們得把袁紹的刁難都設想到,才能有備無患。
尤其袁紹好謀無斷,麾下謀士太多,每一次無論哪派觀點都能說得有鼻子有眼條理清晰似乎都論據充分,最後優柔寡斷,不得不防啊。
以我之前為先主公出使袁紹的經驗來看,甚至我都能猜到,哪怕我方證據做得再充分,告訴袁紹這次不是長平之時、而是巨鹿之時,袁紹都不會信的!
要成功率高些,除非是曹操的人跟我們眾口一詞,這時候袁紹才會考慮到曹操立場中立,不是為了自己的私立,是為了我們關東聯盟的整體利益,才有說動袁紹轉守為攻承擔劉備主要壓力的機會!」
周瑜聞言,默然半晌,仰天長嘆:「梅雨本不持久,而且我也不是完全沒預料到李素有可能進攻我軍,所以我其實在後方設置了多道水寨。
遇到李素來勢洶洶,本來也可以暫時收縮,用長江縱深換取時間。只要略作牽制、卻不損兵力地徐徐後退,拖住李素十天半個月,從虎林全師後撤到蕪湖、濡須口甚至歷陽,都是又可能的。
水戰不比陸戰,無險可守,營寨本不值錢,關鍵是要集中全師、保存兵力、尋機找到敵軍一部落單,各個擊破。只要十天半個月後,梅雨結束、徹底進入酷暑,而且自海而來的大風天變多,種種天時都是對我們南軍有利。
連李素的五牙戰艦的缺陷,我這幾個月也閉門苦思,有所心得——此船比樓船還要不穩,而且有高懸數杆千鈞巨錘,頭重腳輕,必然比樓船更容易在大風激流中傾覆。
可惜,我雖有如此謀算,卻為了向曹操袁紹證明、李素之兵水戰只能不弱、絕不是以袁紹戰俘和新兵濫竽充數、是真抽的南陽精銳、劉備陣營真是篤定北線沮授無膽出擊——所以,咱還得用一些江東勇士的鮮血性命,來證明李素得到了劉備的嫡系精兵增援!真是窩囊啊。」
最後的決策,已經顯而易見:純軍事角度,周瑜不該出擊,就該死守拖時間,放棄一部分水寨空間換時間。
但戰爭從來都是政治的延續。為了外交,他得讓斷後的部隊實打實打一杖來證明敵人的強大、得到了有力增援。當然,也能趁著這段拖延的時間,更好地掩護友軍有序撤退、撤退時的物資放棄損失減小,但這只能算是廢物利用的止損考慮了。
而且這一戰,要拖一部分曹軍的水戰將領一起打。讓曹軍將領也親眼所見親身體會,回去後好讓曹操也加入勸說袁紹的行列:本初,劉備是真的因為你慫,把主力漸漸往南調了!絕對沒有假!
也不知道要死傷被俘幾千人,還是更多,才能用血的教訓把這個真相傳遞給袁紹,確保袁紹相信了。
但願袁紹的情報工作能給力一點,親自偵察到這一點,最優情況下,就是讓在袁紹帳下受信任程度第二的許攸,來「發現」這個真相——就像歷史上的許攸,官渡之戰時截獲曹軍情報發現曹軍糧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