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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連續幾年減半征、按比例減征」這種餿主意,李素是不會給劉備出的,就算李素這麼拍腦門,以劉巴的智商也肯定會勸諫。
這個邏輯現代人或許難以理解,但漢末的古人非常理解——徵稅是需要成本的,官員、稅吏、兵丁,一層層人手動員下去催繳,收一半是那麼多成本,收全部差不多也是那麼多成本,高不了多少。
所以,既然收了就收足,要不就乾脆一整年某塊稅源直接砍掉。
別搞半吊子,花兩次徵稅成本、卻只征上來一次的量,這不受二茬罪麼。
……
當然了,即使是設計到如此微妙的徵收減免、體恤百姓。
可如果朝廷的治理能力和經濟建設水平沒跟上的話,擱大漢朝十幾年前的舊國情、這樣的減免比例,就幾乎相當於一切全免了,朝廷肯定會難以運作維持。
但對章武六年的大漢來說,所有人頭計稅的稅賦徭役全免,還不至於徹底傷筋動骨。因為一切工商稅都是不免的,照征不誤。
這一切,都要感謝朝廷在統一天下之前,已經在關中和南方發展了最多十二年之久的工商業。
早在章武四年,當時的光復區一年的工商稅總額就可以達到四五十億錢。
竟能超過按平價計算的田賦和戶調,僅僅只是低於全國百姓每年的徭役折算工價。
(註:但因為戰亂連年、災荒依然頻發,所以實際上工商稅費總額的購買力依然是低於全國田賦的。這個理論值是按照一石稻米折算三百錢來統計的,實際上全國各地的米價多年普遍高於三百錢一石,拿著工商稅征來的錢,在荒年和戰爭年買不到那麼多米)
章武五年工商稅比章武四年時又穩步略微有升,全國工商稅費五十多億。
到了章武六年,因為關東五州的士紳豪強也可以被征工商稅了,哪怕他們已經比較貧窮,商業不發達,多少也能找補一些。初步統計下來,今年預期能收到六七十億的工商稅。
從這個數字里也可以看出,剛統一的關東地區工商業有多孱弱、之前被破壞得有多嚴重。
包括幽州在內的六個州,全加起來今年預期才十億出頭的工商稅。而劉備原有的九州,都五十八億了。
原有西部和南方加起來,工商稅是關東六州五倍多,考慮到人口差距也超過一倍。西部和南部的人均工商稅,依然是關東的二點四倍。
不過以後也沒必要算那麼細了,都是重歸大漢子民了嘛。
工商稅的支配也比農業稅靈活一些,調度方便。不像糧食要仔細核算運輸成本、每個州征的糧食都要儘量用在本地,或者最多跨一個州中短途轉運。
所以,這七十個億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大比例向關東的戰後重建和賑災上轉移使用。
這一切,才是劉備剛剛打完統一戰爭,就大規模免稅恢復民生的底氣。
有了這七十億,農業和徭役不盤剝,好歹官員團隊和必要的軍隊都可以養活了。
部隊太多導致的缺口,可以靠軍隊暫時種植軍屯自養,來填補一部分。將來還可以去蕪存菁,循序漸進精簡軍隊規模。
最後,考慮到過渡期還是有一定的匱乏和賑濟、救災需要,丞相李素奏請皇帝允許今明兩年、朝廷繼續發行列印年號的帶息抄引債券。
不過,必須嚴格控制發行量,章武六年朝廷嚴格只印發總面額一百億錢的抄引債券,比前兩年分別要降低兩到三成。
章武七年更是要控制在新發規模五十億錢以下,到了章武八年,更是要爭取停止新發抄引債券。
這個具體數字並不是李素拍腦門決定的,也是跟劉巴、諸葛瑾等大臣都會商過的。
李素堅持控制規模,也是不希望劉備發債發爽了之後忘乎所以,變得財政支出過於大手大腳,以為自己能憑空創造出貨幣來。
當然,在討論的過程中,劉巴也提出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那就是發債規模縮小之後,也要提防民間的「存本取息」承兌壓力。
因為往年經常有商人為了「取出後再存」多出來的1%複利,把部分前一年的抄引兌換成今年新印發的。
如果新的一年限制了新債發行總量、而且比往年萎縮,很有可能朝廷會籌不到錢,所有新債配額,都被存本取息的人兌換掉了,並沒有新錢進來。
這樣的話,朝廷財政還是會扛不住的,所以李素聽取了劉巴的推演後,給政策留了個口子,
宣布「朝廷所制定今明兩年的發債總額上限,不包括存本取息式兌換的金額。存本取息上限單獨另計,但不得高於現金購買的新債,兌完即止。」
這麼修修補補之後,戰後恢復期的財政艱難階段,估計可以平穩過渡。
有了這麼多惠民的善政,關東各州百姓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具體到各州的情況,淮南地區在人頭稅全免的情況下,只要第一季糧食下來,百姓幾乎就能立刻從生死線上掙扎回來。
兗、青二州雖然也慘遭曹操去年的拉壯丁之禍,但畢竟沒有直接被戰火破壞,扛到八月份不出事兒,基本上也就過去了。
豫、徐的淮北地區是受害最慘的,好在賑濟也最關注,還充分組織百姓儘量多分田種田。豫州有魯肅主持布政使的工作,諸葛亮也在徐州北部巡視辛勞了數月地方工作,總算是把隱患都處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