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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喉嚨仿佛被什麼卡住一般,右手朝石敢伸了伸。
好在石敢心有靈犀,趕緊從背後取出個青色的瓷瓶,拔掉瓶塞雙手遞給王爺。秦雷接過來,將其中的精酒倒在石猛的傷處。接連用了九瓶才將他身上地層層血污衝去,一個個貫穿傷、撕裂傷、鈍器傷便顯現出來。深的足有寸許、長地竟有一尺。
只見他渾身上下皮肉外翻、好幾處都露著森然的白骨,真不知是如何撐下來的……
將金瘡藥灑在石猛的傷處,又從急救包中取出針線,細心地將他傷處的肌肉、皮膚細細縫合,最後用潔白的紗布認真包紮起來。
……
將近半個時辰,秦雷終於將石猛地傷口處理完畢,又給他穿上身嶄新的棉袍。這才讓石敢小心抬到自己的住處修養。
「你們都出去,我要安靜一下。」待石猛離開,秦雷沉聲道。
一眾侍衛沉默的行禮,悄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小的庇護所中,只剩下秦雷一個人,他定定地望著遠處熱鬧的城牆,反敗為勝的軍民,正在幹勁十足地往城牆上潑水。為了加快速度。他們甚至調集了十幾輛水龍,場面十分的壯觀。
但秦雷看到的卻是出兵來的一幕幕,那一場場慘烈的戰爭、一具具殘破的屍首、一張張絕望地面龐從眼前划過,硝煙瀰漫間,一切都是那樣的殘酷、那樣的可怕、那樣的令人窒息……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竟滿是淋淋的鮮血。他趕緊往身上使勁擦手,反而卻越擦越紅,血越流越多,逐漸沒過他的雙腿、腰部、雙肩、脖頸、嘴巴、鼻子、眼睛、頭頂……讓他艱於呼吸,無法掙脫,終於痛苦的靠在牆上,軟軟滑落在地,喉頭『嗬嗬』的響著,仿佛真的喘不動氣一般。
這些其實是幻覺,來自他心中壓抑已久地負面情緒。這些東西一早就有。但被千斤重擔壓在心底、讓人看不出端倪。可有些東西壓是壓不住地。終於在這個可以鬆口氣的夜晚,借著石猛受傷地事情。徹底爆發了出來。
可雖然是幻覺,但對他來說,卻與真實的場景無異,若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雖不至於真的窒息而亡,但極有可能就此瘋掉,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
就在這危險時刻,他聞到一陣清雅的百合香味,緊接著便進入一個柔軟的懷抱。秦雷的身子一僵,便仿佛倦鳥歸巢一般,緊緊反抱住那女子,下巴來回在她肩上摸索,把她弄得生痛。
但她緊緊咬著下唇,一絲聲音都不發出,嬌軀也仍然保持著放鬆的狀態,唯恐驚動了噩夢中的夫君。
與自己的妻子相擁良久,秦雷的心神終於穩定下來,雙眼迷茫地望著前方,淚水緩緩滑落面頰,正落在雲裳的耳朵上一滴。
雲裳的心尖一顫,仿若被鑿開了堤壩一般,淚水便奔涌而出,順著秦雷的脖頸就流到他懷裡去了。倒把急需安慰的成親王殿下心疼的手忙腳亂,趕緊將她的嬌軀交到左臂,用右手為她輕輕拭去淚水,苦笑道:「我心裡糾結難受,才不小心掉了兩顆金豆,你卻又哭什麼?」
「我心疼你……」雲裳一下下抽泣道。
秦雷的面色一下變得無比柔和,再一次緊緊摟住妻子,輕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沒關係,」雲裳怯生生道:「他們跟我說你心情不好,請我過來看看,這可不算犯規吧!」這麼大膽的姑娘都被秦雷嚇得如此拘謹,可見這些日子來,他是多麼的變態。
充滿愧疚的笑笑,秦雷緩緩搖頭道:「禁令解除了,不會再有禁令了。」
「真的嗎?」雲裳頓時破涕為笑。
「原先是我壓力太大,對你太簡單粗暴了;現在我沒有壓力了。當然不能再跟你耍橫了。」秦雷聲音低沉道:「以後我們永遠都不分開了,我去哪、你就去哪;你去哪,我也去哪。」
聽著夫君不似情話、又勝似任何情話的聲音,雲裳地芳心仿佛在溫熱的糖水中浸泡著一般,是那樣的柔軟、那樣的甜蜜。這些日子來的委屈與無奈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一點點不適,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小聲道:「能輕點抱嗎?你身上那些鐵葉子硌人。」
秦雷趕緊鬆開手,從身後扯張軍毯過來。輕輕蓋在雲裳身上,突然笑道:「記著在落雁塔那次,咱們也是這麼個動作。」
「是呀!」找個最舒服的姿勢,雲裳輕輕靠在秦雷懷裡,柔聲道:「那還是昭武十七年秋里呢,咱們一起看落日、望晨星。是人家頂頂美好地回憶。」
「轉眼過去兩年多了。」秦雷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呀!」
雲裳輕輕道:「太快了,又太慢了。」
「這話什麼意思?」秦雷笑問道:「聽起來蠻有哲理呢。」
「人家心裡就是這樣想的嘛!」雲裳小聲道:「不許笑話我,便講給你聽。」
「不笑,誰笑誰是小狗。」秦雷板起臉道。
「人家覺著不在你身邊地日子,過得就特別漫長,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覺。」雲裳很認真道:「但只要在你身邊,時間就過得飛快,白駒過隙似的。」
秦雷感動地笑了。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深深印下一吻,輕聲道:「雲裳,我們歸隱吧……」
「好呀好呀!人家早就有這個打算了。」雲裳先是隨口答道,旋即便反應過來,吃驚地抬起頭。定定地望向他,關切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