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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老爺子慘笑道:「兩省之內,與彌勒教沒有瓜葛的怕不多吧!」
麴延武見他還心存僥倖,慍怒道:「清醒清醒吧!老夥計。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現在是平亂時期,重典治之!問罪只需莫須有啊!」
胥北青猶自強撐道:「我胥家百年豪門,我兒耽誠還是山南巡撫呢,他還能拿封疆大吏如何?」
麴延武冷笑道:「王爺劃破你面頰,用的就是天子劍。三品以下先斬後奏!你說如何?」他心道,要不怎麼說氣數一盡、渾噩昏沉,也不知我這番人事還有用否。
轉念又想到,罷了罷了,王爺怕我心生彆扭,才給了這個機會,我這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他若還不開竅,便也怪不得我了。
果然胥北青猶自絮叨道:「老夫先是把園子獻出來給他住,上次你們籌款二十萬借兵,也是我胥家一力承擔。怎麼能說翻臉就翻臉呢?走到哪都說不通這理啊?」說著又硬氣道:「老夫要與他對質,看看他為什麼要如此不公?為什麼要針對我胥家!!」
麴延武心中好笑,不是為了你那運河還能為了什麼?卻也不再言語,起身拱手道:「年兄再考慮考慮,以免釀成千古禍。小弟還有差事,就不奉陪了。」說著,起身離了後堂。只留下胥北青兀自生著悶氣。
生了半天氣,胥北青便想見秦雷,說個明白,但護衛說:「王爺正在與大人們議事,吩咐不得任何人打擾。」
他看到那三家的下人待在外面等候,又氣憤無比,呼喝道:「為何他們三家可以進去,我們胥家就不行?這不公平!不公平!」家裡地下人實在看不下去,便把他扶到轎中,逃跑似的回了城裡的家中。
到了府門口,卻見到有一頂八抬官轎停在那裡。憋了一肚子氣的胥老爺子頓時喜上眉梢。
第四卷 火中蓮 第一五七章 四大家
此時規矩,三品以上大員才可以乘坐八抬大轎。
胥老爺子頓時來了精神,甩開下人攙扶的手,一邊院裡奔去,一邊顫聲叫道:「可是耽誠回來了?」
早有人進去通報。不一會,一個身穿紫色官袍的中年人從內堂出來,迎上老者。剛要行禮,便看到他半邊臉上的繃帶,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道:「爹,你這是?」
胥老爺子見真的是大兒子回來,立馬感到有了主心骨,拉著兒子的手哆哆嗦囉嗦說不出話。胥耽成趕緊把老爹迎進屋裡,又端茶倒水,好一個安撫,老爺子這才回過勁來,長嘆一聲道:「爹爹交了一群白眼狼啊……」於是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個遍。
坐在下首的胥耽誠捻著鬍鬚聽著,越聽越是膽戰心驚,等老爹說完,這才硬著頭皮問道:「爹爹,別的先不說,就說這結交匪人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吧?」
老頭子撇嘴道:「那又怎樣?兒啊!咱們這荊州府有幾家沒有給那些佛爺上過孝敬的?就是昨兒,還有兩家托為父與那邊說項,要是有個萬一,求他們能手下留情呢。」說著還有些不屑道:「兩個老摳一人才出了兩萬兩,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胥耽誠摸了摸額頭,已經滿是汗水。他想笑一下,卻發現自己面部僵硬無比。只能嘶聲道:「爹爹,胥家大禍臨頭了……」
胥北青見自己最大的依靠如是說。這才慌了神。忐忑道:「兒啊!不會吧!你可別嚇爹爹啊?」
胥耽誠畢竟是督撫大員、一方諸侯,很快恢復了鎮靜,思索一下家族地處境,對胥北青道:「爹爹,孩兒前日便收到朝廷行文。隆郡王殿下掌尚方寶劍、督兩省軍政,卻不是唬人的。」
胥北青有些失神地望著兒子。等著他的下文。
「當前兩省最根本的問題、便是平亂。人家只要給咱們扣上頂通敵的帽子,便可以反手將咱們滅掉。只要這位王爺能把彌勒教給平了,莫說鏟了咱們一家、就是把南方大族悉數剷平,京里那些首腦說不定暗地裡還要額手相慶呢。」他畢竟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對京里地態度或多或少是有些了解的。
胥北青呼吸已經有些急促,心懷僥倖道:「不至於吧!咱們納了那麼多供奉……」
胥耽誠有些驚訝地望著父親。不知道一向精明的老頭子,為何變得如此可笑。但再可笑那也是自己的老爹,他儘量保持語氣上的尊敬道:「咱家掌著南運河,父親難道不知五萬鎮南軍、二百艘運兵船,兩天以前便在運河上飄著了嗎?」
胥北青訝然道:「一打仗,航運也斷了。為父也就沒管運河上的事情。」轉而氣憤道:「我還囑咐你二弟緊盯著點,有問題趕緊稟報,」
胥耽誠搖頭道:「先不說這些。孩兒的意思是,算時間,這五萬人正好與那兩萬步軍同時出發。這說明了什麼?」
胥北青終於泄氣了,癱坐在椅子上,是呀!這說明當時隆郡王早就預料到彌勒教會造反。第一次去鎮南軍大營時便已經與伯賞元帥談好了,根本用不著再跑第二趟。之所以又裝模作樣去了一趟,分明是為了拖時間,拖到局勢惡化、拖到只有他能解決問題、拖到所有官紳不得不仰他鼻息、拖到他想對付的人犯錯誤……
想通這個關節,往日地清明又回到老家主身上。他攏了攏額前散落的白髮,苦笑道:「一個『拖』字,就輕而易舉地將事情引導向他希望的方向。這份老辣沉穩不是少年人能有的。隆郡王背後有高人啊……」他真說對了,秦雷用飛鴿問計於館陶,便只得到這一個字的答覆——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