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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彥博苦笑一聲道:「雖然有些偏頗,卻也可以這麼說。」
「相爺打得好算盤啊……」李渾仰天長笑起來,文彥博見他陰陽怪氣的模樣,便知道戲肉來了。
果然,待李渾笑過一陣,便聽他悠悠道:「這樣做對我有好處呢?」
「您可除掉心頭大患。」文彥博淡淡道,他知道這是討價還價的開始。
「這個無需操心,老夫已經有了周詳的計劃,區區一個秦雨田,難道會比皇甫旦還難對付嗎?」李渾嘎嘎笑道,雖然他也知道,三個皇甫旦綁一塊,也不一定比得過一個秦雨田難搞。但講價嗎,不就是個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過程麼。
「哦!是嗎?」雖然他這套並不高明,但誰讓現在是文家有求於人呢?文彥博只好讓步道:「若是您擊敗秦家,在下便會率百官為您加九錫,如何?」
聽到如此直白地誅心之言,饒是李渾有司馬昭之心,也不得不假作謙虛道『不可能』、『怎能夠』之類的。
文彥博也不說話,只是一臉淡淡冷笑得盯著他,把個李太尉盯得渾身發毛。尋思一會兒,李渾咯咯笑道:「你等會兒,我尿急。」說完。也不理文彥博怪異的眼神,大笑著去了後堂。
……
陰先生早就等在後堂,一見到他,李渾便劈頭問道:「先生怎麼看這事兒?」
陰先生桀桀一笑道:「文丞相已經走投無路了,您若是不把他骨頭裡地油都榨出來,都對不起老天爺給的這次機會。」說著篤定道:「他既然來了,就做好了被敲詐的準備。東主現在客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李渾被說得眉開眼笑,所謂『瘦死駱駝比馬大』。文彥博雖然遭到重創,但就目前來看,雖然地位朝不保夕,他在百官中還是有絕對影響力地。能夠將其吞掉,定然是大有好處,只要再不用為無法插手政務而犯愁了。
「怎麼辦?咱們要什麼條件?」意陰了文彥博入伙後的前景,李太尉精神煥發地問道。
「不需要什麼條件。只要他肯給您下跪就成。」陰先生陰測測道。
下跪便是認主,將自己家族變為對方的附庸,這對於任何一個一流門閥,都是不可接受地屈辱。就連李渾也咂舌道:「不可能,這跟殺了文彥博有什麼區別?」
陰先生令人汗毛直立地笑道:「區別大了,東主別忘了。文家二十年前便是東城李家地附庸,是文彥博當上了權傾朝野的宰相,這才擺脫了從屬關係。正式踏入一流行列。」說著一臉陰笑道:「現在只不過讓他退回到二十年前,對於一個見風使舵慣了的政客而言,沒有那麼大的心裡障礙。」
李渾揪著鬍子想了半天,終於惡狠狠點頭道:「中,老夫去將其拿下。」說完便雄赳赳地出了後堂。
文彥博見他小半個時辰才回來,不由好心提醒道:「相爺儘量少吃些性溫熱地東西。這樣能暢快些。」
李渾面色一窒,尷尬道:「最近吃菜少了。」趕緊跳過這段道:「方才出恭的時候,老夫仔細尋思了一會兒,你既然有那種心思,何必要等到以後呢?還是早些過來吧!也好同心同德、其利斷金不是?」
文彥博萬沒料到他竟會如此無恥,現在就要自己改口叫主公,一時間答應也不是、拒絕也不是,心中好是為難。尋思了好一會兒,才字斟句酌道:「我已經與秦家誓不兩立。斷不會像那牆頭草一般動搖。但現在說別地實在有些早。在下無法對百官交代啊!」
李渾哈哈大笑道:「那就先不交代,咱們可以先立個字據。等著秦雨田授首之後,你便帶手下歸順如何?」
文彥博知道事情到了這份上,已經是騎虎難下,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了。沉默良久,終於蕭索道:「好吧!」
李渾畢竟是大家出身,做事講究體面,也沒有聽那陰先生的,讓文彥博下跪叩見。只是在雙方簽訂文書,才放聲笑道:「老夫現在迫不及待要看到秦雨田完蛋了。」
文彥博心中卻一片黯然,強撐著與李渾商定了細節,便謝絕了留飯,晃晃蕩盪地離開了太尉府。
枯坐在轎子中,兩行清淚無聲劃下,文丞相終於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在那份屈辱的文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時,他便能清晰地感受到,文家三四十年的光輝歷程,在今日便劃上了句號。
從此以後……確切說是過段時間以後,人們便不會再說什麼三巨頭、取而代之的是秦李對峙,而文家也會被當作李家集團中的一員,再不會被單獨提及。
往昔那些被認為神聖不可侵犯地驕傲和榮光,在生死存亡面前,顯得那麼醜陋而可笑。
文莊太后縱使有海一樣的智慧,也無法想明白文彥博為何會作出此等決定。
但李渾和陰先生對此都不意外。所以說,理解男人的永遠只是男人……
高尚堅定、真實無私、誠實頑強、這就是男人。
骯髒矛盾、虛偽貪婪、欺騙脆弱,這也是男人。
偉大渺小中庸可憐,地獄天堂皆在人間。
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七六章 這麼凶幹嘛?
皇宮大內、御書房中,又是一個通宵達旦。
放下手中最後一本奏章,昭武帝這才起身到一邊的安樂椅上小憩。
輕手輕腳地將自己擱在軟椅上,他感覺每動一下,身上都仿佛針扎一般。一邊小心活動著酸麻的脖頸,一邊輕嘆道:「最近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眼睛花得厲害,看東西也越來越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