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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大刀金馬地坐在一張長凳上,劈頭就道:「我時間不多。只問你一句話,要是不願意回答,就上路吧!」
馬六先是面色一變,旋即恢復正常道:「小人知道的一定照實回答。」
「你是誰的人?」
馬六強笑道:「殿下說笑,小人當然是您和太子殿下的人。」
秦雷搖搖頭,起身對身邊的衛士吩咐道:「砍了吧!」便向門口走去。
他身邊的衛士上前,一腳踹翻還有些發懵的馬六,面色兇狠的拔刀就砍。唬的馬六失聲大喊:「慢著!」
秦雷仿佛沒聽見一般,已經走到門口。那明晃晃的朴刀也沒有一絲停頓朝馬六的脖頸砍去。他甚至已經感覺到冰涼的刀鋒把脖子上糝起一片雞皮疙瘩。那一霎那,馬六終於體會到了死神冰冷的吻,他發現自己遠沒有想像中堅貞。
「我是太尉府的……」話還沒說完,鋒利的刀鋒已經割破他的皮膚,有鮮血在飛。還有尿騷味,馬六終於被嚇得失禁了。
秦雷還是沒有回頭,最終消失在馬六的視線中。
……
當秦雷回到自己的房間,館陶已經在那裡等著。他歪坐在胡床上,正在仔細剝一個石榴,神態專注,甚至秦雷進來都沒有抬起眼皮看他一眼。
秦雷見他老神在在的樣子,莫名其妙的心頭火起,一掌扇飛他手中剛剛剝開一半的石榴,氣呼呼地坐在胡床邊,也不說話。
館陶也不惱火,彎腰撿起石榴,用袖子擦擦,繼續認真的剝起來。秦雷眯著眼睛看了他半晌,堅定地伸出手,又把那可憐的石榴撥在地上。
館陶終於抬起眼皮,與他對視一會,然後又彎腰拾起摔了兩次,已經有些破爛的石榴,拿在手上,把爛了的部分小心地剔掉。又想去把皮剝完。
秦雷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第三次揮手把石榴拍在地上。並把他的雙手牢牢按住,不給他第四次撿起的機會。
館陶望著憤怒地盯著自己的秦雷,終於放棄了嘗試。對秦雷認真道:「放開吧!」秦雷堅決地搖搖頭。
館陶感覺雙手被鐵鉗夾著似的,疼痛難耐。強笑道:「何必呢?大家都痛苦,放開的話就好了。」
秦雷把他的手攥得緊緊的,低聲怒吼道:「魔鬼……」
館陶也許疼過勁了,反而輕鬆道:「是你心裡有魔鬼。我只不過讓你感受到它的存在而已。」
秦雷重重的穿了幾口粗氣,頹然的放開雙手。用仿佛來自天外的聲音呢喃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與你們是不一樣的。我們生活的環境不一樣,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也不一樣。讓我漠視人的生命、尊嚴、希望這類美好的東西,真的很痛苦啊!」他狠狠的攥住自己的頭髮,仿佛想把心中的惡魔鑽出來。
館陶悠然道:「殿下,不管你到底受過什麼樣的教育,待過什麼樣的環境。甚至不管你心中的堅持是什麼,這都不重要。」
秦雷抬起頭,茫然望著館陶,嗤笑著問道:「連心中的堅持都不重要,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更重要?」
館陶第一次與秦雷對視,他的眼神清澈而透明,仿佛心中沒有一絲污垢。館陶輕聲道:「是活下去。有尊嚴的活下去。」
秦雷剛要說話,館陶擺手道:「聽我說完,我知道殿下你是有智慧的人,這種人通常難以用語言打動。他會將一切不順耳的道理當成詭辯拋到九霄雲外去。我理解你,因為我也是這種人。」
秦雷無法否認,他甚至很少被自己說服。
館陶直起身子,表情前所未有的鄭重道:「在齊國你待我為友,我也以友事之。來秦後,你待我為師,那我就應當直言不諱,讓你少走彎路。」
秦雷默然不語。館陶接著道:「殿下,不是自誇,館陶自幼天資過人,又因緣際會,拜在當世第一智者,恩師神機先生座下,學藝八載,習得縱橫之法、治國之道。自覺已是天下頂尖的人物,便想下山做一番事業。然而恩師只是不允。」
秦雷知道館陶十六歲下山,沒想到還有這一段,漸漸聽得入神。
「恩師言我藝已成然人未成。希望我再隨他修習三年,這三年裡教我如何做人。」憶起往事,館陶面上有清晰的追悔之色。「當時老師把我關在房裡,不許我出去。半夜裡,我想偷偷溜出去,發現窗戶居然可以打開。當時滿腦子下山下山,也沒有細想,就翻窗出去,偷遛下山。」
秦雷忍不住插言道:「那扇窗戶是誰打開的?貴師還是令師兄弟?」
館陶點頭讚許道:「在上京時,我就說殿下看問題總能一針見血。我下山後被冷風一吹,也想明白了此節。恩師智珠在握,定不會犯次等低級錯誤。當時我只道恩師故意為之。也沒臉回去了,就下山投了齊國。」
秦雷搖頭道:「不會是貴師,你從小是他看著長大的,對於你的性格他應該最清楚。如果想留你,就絕不會開那道窗。如果不想留你,也沒有必要白日裡與你費口舌。」
館陶慘笑道:「可惜我用了三年,嘗盡人情冷暖後,才想通此節。定是我那師兄嫉妒於我,哎!不說也罷。」他調整下心情,繼續講起自己的故事:「想我當年下山之時,何等的恃才傲物,何等的目空一切。甫一下山便在詩仙會奪魁,楹聯閣稱雄,又為民伸冤,憑滿腔正氣,在公堂上鬥倒有鐵齒銅牙之稱的大齊第一訟師。一時間譽滿上京,春風得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