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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真格的?」劉山藥醬紫色的面孔上滿是不解。
「我說大人呀!您這四十年都活到哪裡去了?」
聽他嘲諷還上癮了,劉山藥老臉一板道:「狗日的,再胡說八道,就去把那一千斤糞給推了。」
嚇得手下連連告饒,不敢再賣關子:「那得看上官喜好什麼,若是愛財,就孝敬真金白銀;若是自視清高,便送些古玩字畫;若是好色嗎,」說著便尖聲淫笑道:「就去河北買些上等瘦馬送過去,您覺著小的這注意怎麼樣?」
『啪』的一聲,回答他的卻是個響亮的大嘴巴子,只聽他憤憤地罵道:「日,守備是俺應得的,憑什麼給他們送禮?」
「您不是送鯉魚兔子了嗎?」屬下莫名其妙的捂著腮,小聲嘟囔道。
「那不一樣,上門總不能空著手吧!俺那是捎點土特產,算不得送禮。」劉山藥大搖其頭道:「守備是俺應得的,堅決不送禮。」
……
自打自討那小子沒趣後,再沒人願意給劉把總支招。劉山藥也不在意,他執著的堅持著上訪,堅信早晚會得到公正待遇的。為了明志,他甚至改名叫劉守備,也可能是絕望之餘,想先過過嘴癮的緣故……
前日去大名府接收這幫奴隸時,劉守備把總又一次上訪,又一次灰頭土臉的回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裡去。但手下已經習慣了,知道最多過個七八天,把總大人自然會從陰影中解脫出來,直到下一次上訪,所以壓根沒人搭理他。
心情鬱郁的劉守備把總,低頭背著手在田間漫步,剛要長吁短嘆幾句,從他面前經過的一個勞工突然摔倒在地,把劉把總也絆了個狗吃屎,疼得他一時爬不起來。
「混帳東西!」隨從劈頭蓋臉的給了那勞工一頓皮鞭,斥罵道:「沒長眼啊?」
那老公雙手抱頭,在地上打滾躲閃,狹長的雙目滿是屈辱與痛苦。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五一章 悲慘世界
破皮入肉的鞭子雨點般地落下,一邊打,兵丁還一邊罵道:「你這秦獸,活膩歪了是不是,竟然膽敢暗算我們大人,想圖謀不軌嗎?」尖銳的罵聲伴著瘮人的皮鞭聲,傳出老遠去。
地上那人用胳膊護著頭,在地上翻滾,並不做任何辯解,只是痛苦的呻吟。
看到這人被毆打,周圍做工的人群明顯騷動起來,警衛們趕緊抽出腰刀,大聲呵斥著激憤的勞工,氣氛一時緊張極了。
兵丁將大人扶起來,地頭土壤鬆軟,好在劉守備並沒有受傷,只是衣服上沾滿泥土,顯得有些狼狽。
見周圍的氣氛不太對勁,劉守備生怕耽誤了秋收,一邊拍打著身上的泥土,一邊意興闌珊道:「算了吧!打壞了倒便宜他。」說著還嘆氣道:「唉!真他媽倒霉,走個道都能讓人絆倒。」
說著句話時,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發生天翻地覆,載入史冊的時刻就要到了!
……
「便宜你這秦獸了。」聽把總大人如是說,兵丁狠狠抽兩鞭子,這才停了手。因為秦齊乃是世仇,在齊國人的眼裡,孔武有力的西秦人變成了粗魯不文、蠻橫無理的代名詞。
見那人仍然在地上抽搐,兵丁又揚起鞭子喝罵道:「還不死去幹活?還沒吃夠皮鞭炒肉?」
地上那人聞言雙手撐地。用盡全身力氣想要爬起來,無奈養尊處優慣了的身體實在缺乏鍛鍊,竟然怎麼起都起不來。
見鞭子又要落下,勞工中站出個乾癟瘦弱地老者,雙膝跪倒道:「饒了他吧!他身子骨弱,定是吃不消了!」
邊上一個青年目光閃爍一陣。卻終是忍住沒有說話。
「身子骨弱?」這話引起了劉守備的注意,他彎腰攥住那人的一雙手腕。一用力便把他半跪著提起來,翻過掌心,眯眼查看起來。只見這是一雙又細又長,且很柔軟的手,雖然現在髒兮兮的,且裂了好些血口子,但劉守備仍然可以確定。這人絕不是行伍出身,也沒下過什麼力氣,至少來這之前是這樣的。
「你是幹什麼的?」劉守備沉聲問道。
那人仍不回答,倒是邊上那個乾瘦老者連聲道:「他是帳房,專門給軍需算帳地。」
「你沒長嘴嗎?」劉守備惡狠狠道:「讓他自己說!」那人卻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見大人受到輕蔑,一個跟班上前一揪那人的頭髮、往後一扯,把他臉面孔展示給大人看……雖然同樣髒了吧唧,但也能看出這張臉保養得益、面相也周正地很。
只見那人薄薄的嘴唇緊抿著。一副不屈的樣子;但緊閉著眼角卻還掛著淚花,卻又顯得十分軟弱。
「我問你話呢……」劉守備一字一句道。
「帳房……」嘴唇翕動幾下,那人終於開口道,嘶啞乾澀,似有滿腔的憤懣不甘。
「那自然會識文斷字了?」劉守備沉聲問道。
「不錯。」這人說話相當的言簡意賅。
上下打量這人一番,劉守備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又陷入了沉默。
「問你話呢……」邊上人不耐煩道。
「武兆……」終於吐出兩個字道。
「扶他起來吧!」劉守備輕聲道。對於能寫會算的讀書人,他始終保持著敬意。
邊上跟班便架住那武兆的腋窩,將他像提小雞一般拎了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