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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朱貴來說,他是未入流的刑部牢頭出身,因受當時的刑部郎中秦守拙的賞識,提拔他為從九品的司獄,然後是正九品的檢校、從八品的提點、正八品的照磨。這四級升遷僅用三年完成,然後在照磨的位子上磨了整整八年。若不是秦守拙念著舊情,給他在禮部求了個巡風清吏司正六品主事的位子,他恐怕終生跨不過七品這個坎。現在已經是他在這個位子上的第五年,他也已經三十七歲了。
若不是巡風兩字太過臭名昭著,就是秦守拙也求不來。
這些官員經歷大多相似,是以能夠齊齊簡拔一級,便滿足非常了。
秦雷溫言撫慰幾句,對其中的謝無憂和程思敏還特別招呼一下,令兩人感激莫名。這時石勇他們一身木屑泥灰地從外面進來。秦雷發現其中幾個官員暗暗皺眉。
秦雷招呼石勇幾個過來,讓他們互相認識下。朱貴幾個才知道這些看起來泥腿子一般的人物,乃是自己將來的同僚,不禁驚詫莫名。朱貴這些官員天生有些自卑,是以比那些科舉蔭補的官更在意官儀官威,唯恐失了體面。雖然在秦雷面前,不敢表現出對石勇幾人的輕視,但語氣客氣間總帶著淡淡的疏離。
石勇幾個先是當家兵、然後給秦雷做親兵、又在虎賁中浴血奮戰過半年。沒有做過官、也搞不清官架子之類的,一時沒有看出朱貴他們有些瞧不起自己。
秦雷性子護短,石勇幾個乃是他的鐵桿班底,豈容別人輕忽,心中不悅地看了秦奇一眼,淡淡道:「這裡就交給你了,秦大人。」說著跟眾人點點頭,在「恭送王爺」的聲音中,徑直出了小院。
秦奇歷經滄桑,乃是面上木訥心裡亮的角色,把秦雷送到門外。見離得院子遠了,才小聲道:「殿下息怒,俗言道,大官難斗、小吏難纏。這些老皂吏都是修成精的人物,心思最難琢磨,殿下萬萬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
秦雷低聲憤恨道:「若真要一般見識,孤早就一人五十軍棍,叉將出去了。」
秦奇知道秦雷面上和風細雨,骨子裡卻還是武人脾氣。有心勸諫,卻沒有館陶那份膽量。但他有自己的法子,秦奇站住行禮道:「屬下願立下軍令狀,一個月內殺掉這股邪氣,兩個月內把整個民情司變成殿下想要的樣子。若做不到,自請摘去烏紗,為王爺趕車去。」
秦雷氣的不是秦奇,也不對他使臉色,溫言道:「老秦,你知道我從來對事不對人,這股風氣要殺,這支隊伍也要帶好。此乃底線。至於你要攆要罰,我一概不管。我只要結果,不要你的烏紗。」
秦奇躬身施禮道:「卑職領命。」
秦奇的一眾部屬都還晾在院子裡,秦雷讓他回去,自己在工地轉了一會,便上了等在一邊的馬車,離了民情司,沿著小清河往青龍大街方向駛去,他要去視察另一個工地。
第四卷 火中蓮 第一二二章 簾動微風起 薔薇滿園春
車隊在清河大街與青龍大街的交界處停下來,打頭一輛的車門打開,石敢跳了下來,為秦雷打開車門。十幾個衛士護著王爺進了用布幔圍著的三層高樓。
這便是原來那家大合源。原來的東家劉福貴見了館陶之後,沒幾天就把自己的店面作價兩萬兩銀子投入秦雷的營生中。其實他的店面最多值一萬兩,秦雷給按雙倍算乾股,也是他能這麼痛快答應的原因之一。
見有黑衣衛進來,廳堂里監督匠人們幹活的管事一面叫人通知老闆,一面趕緊迎上來,把秦雷他們引過雜亂無章的大廳,請上三樓。
秦雷還沒坐下,就見一個衣衫不整的虬髯漢子一邊扎著褲腰帶一邊跑上樓來。這漢子一看見秦雷,趕緊把手從褲帶上拿開,摸著大腦袋嘿嘿笑道:「您老怎麼來了,不是說明兒再過來嗎?」
秦雷似笑非笑得指了指漢子的胸口,漢子低頭一看,方才忙中出錯,竟然把粉頭的肚兜夾在衣裳前襟而不自知。他老臉頓時通紅,把那露出的湖綢一角往懷裡塞了塞,訕訕道:「方才起得急了些,沒注意,沒注意。」
秦雷眼皮也不抬,淡淡道:「幾日沒見,石老闆過得好是舒坦。要不要本王給你搬張床,你躺著和我說話啊!」他本來心中帶火,見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將又這幅齷齪模樣,自然氣不打一處來,能不當場罵娘,說明最近開始修煉的養氣功夫已經小有所成。
說句題外話,館陶鑑於秦雷的臉皮功夫已經到了天崩地裂、鬼神莫測的地步。現在針對他的暴躁脾氣,讓他開始練習大人物神功第二層——養氣功夫。
……
花花太歲般的漢子,知道王爺真的火了,『噗通』一聲跪下,垂首小聲道:「猛子讓王爺失望了,您處罰俺吧!」
秦雷哼道:「你他娘的記吃不記打,老子才懶得費勁呢。」
石猛的大臉一下子擠成個包子,在地上爬兩步,號道:「王爺,難道您不要我了嗎?」說著就要抱秦雷的大腿。
秦雷抬腿一腳印在石猛的面門上,把他擋住。笑罵道:「你個狗日的怎麼跟個潑婦似的?一看不對就撒潑打滾?」卻再也生不起氣來。
石猛咧嘴嘿嘿笑道:「俺就知道王爺心善,不會拋棄俺的。」
四周的衛士們齊齊打個寒噤,心中暗贊石老闆的臉皮功夫已經深得殿下真傳。
秦雷也有些佩服地望著石猛,這種天生不要臉確實比自己後天修煉來的要自然一些。他見石猛嬉笑著想要起來,板下臉道:「跪著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