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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文彥博已經在門外等候了半個時辰,面色也越來越難看。心道:『看來我今日算是來錯了,這世上人本是最賤,越是送到嘴邊地肥肉,越要百般作弄;越是吃不著,反而越要恭著敬著。』想到這,便要吩咐轎夫起轎。
卻聽外面一聲道:「我家太尉大人有請。」文彥博悶哼一聲。終究還是沒有吱聲。
轎子徑直抬進府中,到了正堂前才落下。李渾這才出來,笑眯眯地將文丞相迎進廳中,一陣假模假樣的噓寒問暖後,這才幹笑道:「文老弟可是有些年頭沒有登我這破門了。」
文彥博心道:『沒聽說還有破門的。』卻無心與他分說應該是『寒舍』或者『草舍』更合適,只是淡淡道:「一十八年了。」
李渾面色有些發緊,似笑非笑道:「記得可真清楚啊!」
文彥博慘笑一聲道:「刻骨銘心,沒齒不忘。」
李渾乃是個心裡憋不住話的,被文彥博勾起回憶,不由嘆息一聲。使勁撓頭道:「當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怨老夫。誰讓皇室凋零到只有一個適婚公主呢?」說著呲牙道:「再說了,若沒有那老虔婆答應。那事兒也成不了。」
文彥博無力的擺擺手道:「往事不要再提,且說目下吧!」
李渾也知道事情過去多年,哪怕說上三天三夜,也還是難分對錯。況且那事兒對他又沒有傷害,自然樂得不提,遂笑眯眯道:「既然不是敘舊,那老弟來找哥哥我作甚啊?」
「展望。」文彥博面無表情道:「在下是來找太尉大人展望未來的。」
李渾也不著急,頷首笑道:「不錯,是該捋捋了。」
文彥博點點頭,沉聲道:「我說五年之內,李家將成為歷史。」
「哦!哦……」李渾不禁一愣,頓一下才森然笑道:「文老弟跑來這裡危言聳聽,莫非是要消遣老夫不成?」說著揪著鋼針似地鬍子大笑道:「我看你說的是自個家吧!」
文彥博蒼白的眉毛一挑,近乎冷酷道:「文家最多還有三年陽壽。」
李渾不信道:「不可能,你那丈母娘會保住你的。」
文彥博面色灰暗下來,澀聲道:「上次皇帝設計害我時,我便看出來了,文莊太后雖然算無遺策,但畢竟老朽矣,已經是力不從心了。」
這下終於愣住了,咽口吐沫道:「不能吧……」
文彥博嘴角輕輕扯動,語調絲毫不變道:「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個黃土埋到脖頸的老嫗身上。」說著雙目無神地望向李渾,平淡道:「當今之事,只要我在,你就占據主動。而我文家垮台的話,你就沒了勝算。」
李渾聞言皮笑肉不笑道:「你這傢伙專愛說大話,我李家乃是武人世家,能有今天地位,那是一刀一槍拼出來的。我們靠得是軍隊,而不是您文丞相。」
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七五章 地獄天堂皆在人間
「往年因為有我在,朝政才不能被皇帝獨攬。皇權不張,自然沒人將他當回事,但現在不一樣了。」只聽文彥博幽幽道:「在秦雨田的協助下,昭武皇帝用三年便可將大秦上下換一遍,再用兩年時間重新掌握朝政。到時候皇家軍政大權在握,便是與太尉大人您翻臉的時候了。」
李渾乾笑道:「打就打、怕個球?」
文彥博哂笑一聲道:「現在您與他平分秋色,自然不怕。但五年後呢?且不說秦雨田這個變數,就拿現在的軍力說,您覺得有希望勝過皇家嗎?」
李渾心裡清楚,但兀自嘴硬道:「沒打過誰知道?」
文彥博撣一下衣襟,冷笑道:「皇室式微時,自然無法贏得官兵的支持,所以您才有希望。但五年後,昭武帝腳踏河山、手掌乾坤,一副真命天子的派頭。到時候,還有幾個願意跟您走的,恐怕還未可知吧!」
這些話,陰先生其實已經講與李渾,他卻有些將信將疑……畢竟李家在軍中上百年的經營、十幾年的專權,難道就那麼不堪一擊嗎?
但從文彥博口中聽到同樣的說法後,他終於相信了,不由坐直身子肅聲道:「那怎麼辦?」
只聽文彥博冷聲道:「這盤棋咱們本來下得好好的,卻冷不丁跳進一個亂子來,這才讓昭武帝殺得在下方寸大亂。所以想撥亂反正,只有將那顆亂子剔除掉。」
李渾深吸口氣道:「打壓、放逐。還是刺殺?」看來秦雨田這個新貴,已經將老鬼們擠兌的非要下黑手不可了。
文彥博輕笑一聲道:「殺,他眼看就要羽翼豐滿,只有徹底清楚才能永絕後患。」
李渾點點頭,旋即又苦笑道:「那小子便如刺蝟一般,就連老夫地血殺都被他除名,實在想不出如何才能殺掉他。」
文彥博哂笑道:「事易時移了。當時選在軍陣中刺殺秦雷,本就是個愚蠢至極的決定。」
李渾尷尬地咳嗽一聲。岔開話題道:「就算他現在京里,三百黑衣衛總是寸步不離,還不一樣難對付?」
文彥博冷笑一聲道:「二月二十六那天,秦雨田僅帶著十幾名護衛,在鐵獅子大街閒逛了半晌……而他的三百黑衣衛,卻等在二里之外,若是有事根本救援不及。」
李渾瞪大雙眼道:「這麼好的機會。你咋就錯過了呢?」
文彥博嘴角抽動一下,略略喪氣道:「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誰能想到這小子如此大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