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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護教軍的糧食開始難以為繼時,就要求教民奉獻,可是人就要吃飯啊?俺們跟著你們是為了過好日子啊!不說什麼極樂,最起碼得讓俺吃上飯吧?俺自己吃都不夠,憑什麼給你們?
於是對護教軍地號召應者寥寥。那些王爺公爺們一看,好啊!敬酒不吃吃罰酒,也不看看刀把子在誰手裡攥著。小的們。抄傢伙,把這群不開眼的苦哈哈給搶光了,一粒糧食都別給他們留下……
這種搶劫一旦開始,就不會是只搶個糧食那麼簡單。教民中為數不多的錢財和姿色平平的婦女都成了護教軍的獵物。昔日的守護神搖身變為搶奪自己一切地魔鬼。教徒們崩潰了,不止是生活、還包括信仰。
不堪忍受的教民發生了大面積地逃逸。等護教軍反應過來時,十停已經去了六停,大規模的封鎖與搜捕開始了。自然也激起了教徒的反抗。這種反抗又導致護教軍更殘酷的鎮壓……未等大秦的軍隊有何動向,彌勒教內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秦雷的攻擊便在這種情況下展開,大軍每到一處,只需擺出攻擊姿態,內鬥不休的彌勒教眾便望風而逃。平叛軍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麼像樣地抵抗。三日之內,便滾湯潑雪般的光復了西陵夷陵、以及當陽府昭丘縣以南,把近十萬彌勒教徒趕進了八百年前關帝老爺走麥城的麥城中。
秦雷便命令隊伍城下紮營,稍稍休整一下。
……
中軍帳中。換了身寬鬆的袍子,坐在剛從大車上卸下的躺椅上,秦雷舒服地扭扭脖子,對正在收拾衣物的雲裳道:「當初若蘭非讓帶,我還笑話她整得跟搬家似的。現在才知道不費上那番事,就享不了這般福啊!」
雲裳仿佛沒有聽到他這蘊含著狗屁道理地名言。依舊低著頭,把秦雷換下來的衣裳一件件疊起來,整齊的堆在一起。直到秦雷說完了,她才『啊』一聲,抬頭望向秦雷,雙目中充滿了迷茫。
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已經持續三天了。自從出了荊州城,進入彌勒教控制區,她駭然發現,原本風景如畫的田園鄉村。已經變得十室九空、餓殍遍地。到處是殘垣斷壁、殘肢斷體,那些露著白骨的屍體。仿佛被人用利刃將身上地肉都剔掉了一般……
已經在民間行走過半年的喬雲裳,怎會不知其中的慘劇,越是有了這種覺悟,莫大的悔恨與歉疚便越蝕骨,那雙原本流光溢彩、顧盼生姿的大眼睛也徹底失去了光澤,枯井般了無生趣。
秦雷搖搖頭,輕嘆道:「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雲裳並沒有被秦雷新奇的說法所打動,依舊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秦雷卻看到她手上的動作已經停下,知道她在聽,便雙目炯炯地盯著她,微笑道:「大秦積弊重重,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自然對現實極端不滿,這才給了彌勒教趁機興風作浪地機會。換句話說,只要這些問題不解決,百姓心中依然有怨氣,即使沒有彌勒教、也會有個獼猴教、麋鹿教出來作亂地。」
本來姑娘已經聽得入神了,卻聽到秦雷後來獼猴麋鹿的亂說一氣,不由嫣然一笑,頓時如曇花盛開、暗室生輝,看地秦雷有些呆了。
注意到秦雷發直的眼神,雲裳羞得垂下修長的玉頸,連心也跟著噗噗跳起來。帳篷中頓時安靜下來,空氣中彌散著一種叫曖昧的味道。
秦雷見雲裳羞怯的樣子,不由心中暗笑,這姑娘果然就怕這個。收回色狼般的目光,秦雷繼續道:「同樣道理,既然公良羽已經制定計劃,想挑起我大秦內亂。他就一定會找人來當這個佛女,即使沒有你喬雲裳,他也會找到別人來代替的。」
雲裳聽了,默默思酌片刻,終於輕啟朱唇道:「罪過終究是罪過,如何自我開脫,都不能挽回江北十幾萬無辜民眾的生命。」
秦雷見女孩眼中那份決絕,知道他們原來是兩種人。秦雷可以找到各種理由寬恕自己,比如這次南方的叛亂。雖然看起來與他無關,但若是他早日發兵,便可以讓百姓少受幾分煎熬。但秦雷從不這樣想,他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己,彌勒教起事伊始,定會有幾分銳氣,若是立即進攻。必然損失不小。不如等敵人自亂陣腳,再奮力一擊。便是個事半功倍的局面,何樂而不為?
他還會告訴自己,為了解決南方『漕運』、『空額』、『吏治』三大難題,這些人的犧牲是值得的。所以沒有一絲心理負擔,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這種人說好聽點是高屋建瓴,顧全大局,其實就是自私冷血罷了。
短暫的安靜後。秦雷有些無奈地問道:「那你想怎麼辦?自裁以謝天下?」
雲裳平靜道:「那是不負責任地懦弱行為,雲裳不會去做。我要恕罪,用一生去償還我欠下的。」
秦雷聽了,頓了頓,面色怪異道:「如果孤沒有帶你出來,你會不會一直逃避呢?」
雲裳抬手輕捋了下額前垂下地秀髮,有些懷念道:「也許吧!雲裳當時真的想窩在晴翠山莊。一輩子都不出去。」說著輕笑道:「要不奴家也不會求您換份舒服些的差事。」不知不覺間,自從江上見面起,她刻意斂去的光華,又重新出現在那絕美的面龐上。「若是沒有見到,還可以自我欺騙。但是出來便是出來了,見到便是見到了。這是無法更改的,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那種堅定率真,是秦雷前所未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