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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啪』的一聲輕響,他手中的茶盅片片碎裂,瓷片落在掌心,他卻沒有翻手甩下,反而輕輕攥拳。聽著那蟬翼般的瓷片在手中相互擠壓破碎,發出的清脆噼啪聲音。秦雷的嘴角微微向上扯動。竟然莫名地笑了。
隨意的一揚手,抖落手中地碎片。石敢趕緊上來,為王爺包紮被瓷片刺破的手掌,口中輕聲埋怨道:「若不是您手上的繭子厚,定要傷得重了。」不少碎瓷片扎在秦雷手掌的繭子上,也有一些扎在指縫、掌紋這些嬌嫩的地方,自然割破了皮膚,將鮮血扎了出來。
望著在認真為自己忙活的石敢,秦雷微笑道:「我確定了兩件事,心裡很高興。」
石敢默不作聲地將那些細小瓷片清理乾淨,再用精酒消下毒,塗上傷藥,細細的包紮起來,這才輕聲問道:「哪兩件事情?」
秦雷呵呵笑道:「我以為你不問呢。」
石敢垂首道:「屬下怕分心。」
秦雷活動下包著紗布的右手,滿意點頭道:「不錯,啥都不影響。」說完便起身向樓下走去。
「王爺,到底哪是兩件事啊!」石敢跟著小聲問道。
「想說的時候你不問,不想說的時候偏要問。」秦雷朗聲笑道:「走吧!等哪天心情好了再告訴你。」他不想說石敢也沒辦法,只好跟著下樓,離了這家小茶館。
黑衣衛牽過雪裡燒,石敢輕聲問道:「王爺,咱們回去嗎?」
秦雷搖搖頭,沉聲道:「去綠柳巷。」
石敢一面答應,心中卻不免想道:『看來王爺難受的時候,還是先想到了她……』
……
綠柳巷座落在東城報恩寺附近,與清河園位於相反的方向,秦雷一行人不疾不徐行了小半個時辰才到,此時天已過午,卻是早過了吃飯的點。
到了地頭,只見這小巷兩側皆是數丈高的院牆,但兩面相對的院牆上,卻只是隔開了一個僅容雙人進出地小門,看起來這似乎是兩家大戶人家地後牆。
石敢一揮手,黑衣衛們便分散隱蔽開來,在暗處跟隨保護,只有一個小隊的貼身衛士綴在秦雷身後,不離左右。
秦雷與石敢策馬進了巷子。馬蹄敲在石板路上,發出滴滴答答地響聲,更顯得這古舊小巷的靜謐,只是時值隆冬、少了些苔痕上階綠,為這頗有禪意的小巷,減了不少的詩意。
好在秦雷並不是來賞景的,待兩人行到左邊門前。秦雷伸伸手,石敢便把一個鴿子籠遞到他手中。
接過那精美的金絲鴿籠。秦雷笑笑道:「真是個愛學習的好姑娘。」說著輕輕一彈籠上地插銷,籠門便應聲而開,裡面的純白信鴿探出小腦袋四下觀察一番,才在秦雷呲牙咧嘴地威脅之下,撲棱著飛到了天上去。
那信鴿只在空中盤旋片刻,便輕巧的飛進了左邊院子中,再也看不到蹤影。
一直仰頭觀看的秦雷。仍舊望著藍天喃喃道:「真好……」也不知是說天氣真好,還是說能飛真好。
石敢悄無聲息的退下,把空間留給王爺和要出來的那位。
但他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一眼,他覺得王爺今天的氣質似乎往詩人方向靠攏,不僅表情十分的莫名其妙、連說得話也莫名其妙。
秦雷也跳下馬來,倚在右面地牆邊,靜靜等著芝麻開門。
人說等待是漫長的,即使是等待自己心愛的姑娘。但秦雷不這樣看。他反倒很享受這難得的片刻安靜,雙手環抱在胸前,雙眼很認真的看著門上的春聯,上下聯是:
『百年天地回元氣、一統山河際太平。』
再看橫批乃是『國泰民安』四個遒勁大字。
秦雷反覆念叨著兩句對聯:「百年……回元氣、一統河……際太平,國泰民安……」他知道,這是人們對未來的美好期盼和良好祝願。天下百姓無論貴賤,實在是太渴望天下一統,兵戈止息,好過兩天安生日子了。
但又談何容易?觀今天下三國,經過百年征伐,皆都顯露出了難掩的疲態。秦雷最擔心地是,那些數百年來被秦楚兩國強勢壓制下的草原民族,會趁著三國疲憊而東山再起,進而為害中原。
秦國的西郭勒爾草原還好說些,畢竟隨著兩族的混居。許多草原民族已經在內地生根發芽。建功立業,倒不容易發生離心。比如說伯賞家、車家。都是一二百年前的草原家族。
但齊國對草原民族的高壓乃是百年來地基本國策,雙方的之間的仇恨罄竹難書……怕是只有徹底消滅一方才能算是了結。雖然東郭勒爾草原的遊牧現在被殺的噤若寒蟬,可憑著草原狼一般的韌性和頑強,只要齊國放鬆十幾年的時間,他們就會恢復旺盛的生機。
所以要用儘可能短的時間結束這種疲憊不堪帶來的乏力——除了一統沒有別地辦法,無論是齊楚秦,哪一國能做到都好。
但哪個國家不是面臨著重重難題呢?單說曾經最有希望一統地秦國,陷入三雄爭權的泥潭,時刻籠罩在內戰地陰影之下,不知何日才能自拔、才能解脫。
仿若秦雷他們的二十里武裝拉練,當兵士快到極限時,疲憊、痛苦、無助等數不清的負面狀態加諸於身,若是挺不住便會轟然倒地,爬也爬不起來。
只有咬碎牙挺過去,才會突破極限,重新奔跑如飛,將所有對手甩在後面,獲得最終的勝利。
只是不知大秦這支雄鷹,何時才能擺脫桎梏,一飛沖天,將這亂世打個稀巴爛,重建個人間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