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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桌上侍衛們精心整治出的菜餚,秦雷卻沒什麼胃口。被戰場上地氣味敗壞了食慾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因為石猛地一番話。提起的筷子在空中懸了半天,又輕輕擱下。秦雷輕嘆一聲,從桌上拎起小酒壺,起身走到船舷邊坐下。
秦雷一動不動的坐著,凝神傾聽湖水輕輕拍打船舷的聲音,不一會有些紛亂的情緒便重新穩定下來。這才舉起酒壺。啜了一口。
任夜風把髮絲吹起,秦雷雙手撐著船舷,感受著烈酒入喉的灼熱感,定定地望著遠方黑洞洞地湖面。他明白石猛的感受,石猛這些人的出身,說好聽些。是門閥的家將,其實就是沈家的家奴。他們雖然比平頭百姓地位要高些,但也有限。他們雖然識字,但沒有從小接受過士族的教育,根本無法將百姓視為芻狗。所以他無法接受成千上萬,其實是無辜百姓的彌勒教徒,橫死在眼前的事實,尤其是他也是劊子手之一。
所以石猛猶豫了、痛苦了、迷茫了、悲傷了。這些絕不應該在上位者身上出現地情緒,秦雷在石敢身上也見過。
殺一人需要勇氣,殺十人需要決心。殺百人需要戾氣。而能殺千萬人的人。若不是喪心病狂的屠夫,就是不把人當人的人。而這個時代。最不缺乏不把人當人的人。這些人就是士族門閥,他們將天下當成任意衝殺的棋盤,把百姓當成隨意玩弄地芻狗。
這是一場不是人的人玩的遊戲,承受不了就請出局,現在看來石猛他們是沒有資格玩下去的。若是硬要他們玩,他們內心痛苦不說,還有可能會成為秦雷的軟肋,被敵人伺機攻擊。
還是讓他們待在自己的身邊,做些隱秘的事情吧!更高的廟堂之上,是沒有他們位置的。想到這裡,秦雷心中一陣煩躁,當初他可是希望帶著這些人一起成長,一起南征北戰,給他們無上榮耀的,畢竟這些人才是他最忠心、用著也最順手地手下。
仰頭咕嘟咕嘟地大口灌了一陣烈酒,辛辣地感覺刺激的他一陣劇烈地咳嗽,好久才平復下來。甩手將酒壺遠遠的拋到水中,過了一會才聽到啪的一聲入水聲。
秦雷不怪石猛他們,甚至非常理解他們。他若不是二世為人,對這個時代總有一種不真切的疏離感,也不會將心境轉變的如此之快。很難想像在原來的時代,他可以做到這一點。
其實這次南下,他便已經有意識的與門閥世家接觸,希望從中選出些可用之人,充實一下自己的陣容,只是這種事情不是拉壯丁,急也急不得。
耳邊傳來腳步聲,又有人小聲說話,秦雷扭頭望去,是張四狗上來了。秦雷點點頭,侍衛便把他放了進來。秦雷起身回到桌邊,招呼他坐下吃飯。
張四狗哪見過這麼多好吃的,又餓極了,直感覺滿嘴的口水,客氣幾句,待秦雷叨了第一筷子之後,他便迫不及待的夾起一塊油孜孜的獅子頭,大口地吃了起來。
秦雷陪著動了幾筷子,便不再吃了,只是一個勁的喝酒。張四狗吃完獅子頭,又把一隻燒雞的雞腿撕下來,放在嘴裡大快朵頤,正吃著,卻見秦雷放下了筷子。
他塞得滿嘴食物,無法說話,只好一臉狐疑望著秦雷,意思是這麼好的東西你怎麼不吃呢?
秦雷看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來之前孤王已經吃過了,這些都是給你留的。」
張四狗這才放下心,繼續大吃起來。單看他在南方第一人的面前這份放鬆,就不是一般人可及。
第四卷 火中蓮 第一八零章 八個老豆
待張四狗吃飽了,石猛進來撤掉桌上食物,換上兩杯清茶。
秦雷這才問道:「老張,說說你的理由吧?孤王好奇的緊。」然後對剛要退下的石猛道:「你也聽聽吧!」
石猛點點頭,坐在一邊等待張四狗說話。
張四狗撫摸著肚子道:「還沒請王爺原諒小人來的路上失態呢。」
秦雷笑道:「孤知道你老張是個有心事的啊!」
張四狗撓撓頭,嘆氣道:「俺知道那些船是元帥為南下報仇準備的,俺看見它們,就想起十七年前那些事。」說著,伸手在懷裡套摸半天,掏出一個一寸見方的粗布袋。
張四狗伸出粗糙的右手,解開小布袋。把裡面的東西倒在右手中,攤開給秦雷看。借著昏黃的燈光,秦雷看到在他的手掌中,有八顆黑糊糊的豆子,看樣子年代非常了久遠。
張四狗面色怪異地望著這八顆豆子,久久說不出話來。
秦雷也不催促,靜靜地喝著茶水,等待他神遊歸來。
過了一會,張四狗才嘶聲道:「王爺,願意聽俺講講這幾個豆子的故事嗎?」
秦雷微笑道:「洗耳恭聽。」
張四狗這才打開回憶的閘門,將那些不願再想起,卻有多少次午夜夢回的往事訴說給秦雷聽……
當年水城大戰爆發時,張四狗已經當兵六年了。而那時他的職位就是隊率。
石猛心道,十七年地隊率啊!頓時以一種欣賞文物的眼神看著他。
好在石猛坐在燈下,黑。沒人看得清。
而且張四狗已經沉浸在回憶中,雙眼明顯望向了過去而不是現在。
那場戰役有多麼慘烈呢?張四狗無法用語言描述,他只知道九個月下來,他所在的前鋒營的五千弟兄。全須全尾的,就剩七個了。這七個人編成了一隊。隊率就是張四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