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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好奇道:「那先生怎麼看?」
館陶笑道:「石榴乃是富貴之樹,花中貴人也。你看春天裡百花爭妍,它知道想要出頭十分困難,所以它偃旗息鼓,積蓄力量。等到夏季里,百花畏懼電閃雷鳴,日曬雨淋,但石榴知道陽光雨露皆是天恩,所以他肆無忌憚的放,卻安然無恙。秋風一起,它便知道就要天寒地凍了,便毫不猶豫的謝掉高貴的花,為自己包上厚厚的皮。所以可以安然的渡過冬季。這樣年復一年,體察天心,順時而動,怎麼會有禍患臨頭。」
最後語重心長道:「貴人要學它呀!」
秦雷躬身受教。
兩人這番意義深遠的談話,被沈青的敲門聲打斷。秦雷向館陶重新深鞠一躬,誠摯道:「謝先生教我,秦雷受教了。」
館陶沒有躲閃,而是嗤笑道:「殿下主意最正,若不是心裡已接受我昨日的說法,又怎麼會去按照我說的作。」然後嘆道:「你今天這番作態,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心安些罷了。」
秦雷直起身,燦爛地笑道:「人生在世,求得不過是心安二字。」那一刻,神態像極了館陶心中那個神聖的老頭。看的館陶一陣發呆。
等他回過神,秦雷已經悄然離去。
……
沈青告訴秦雷,皇甫戰文來了。
當秦雷看到皇甫戰文,發現這位威武的將軍就像熱鍋里的螞蟻,圍著大堂團團亂轉。
秦雷走上前,笑道:「皇甫將軍莫要再轉,吾看著眼暈。」皇甫見秦雷來了,忙上前行禮,惶急道:「殿下,不好了,才打了不到三成的板子,營里就已經有些彈壓不住了。」
秦雷考量地看著他,笑眯眯地道:「皇甫將軍坐下慢慢說,看看本殿下有什麼能夠幫你的。」
皇甫戰文瞪大眼睛道:「難道殿下要置身事外嗎?」
秦雷在案台後坐下,雙手一攤,奇怪道:「人是你的人,打是你打的。與本殿下有何干係?」
皇甫戰文知道自己被耍了,氣憤道:「殿下莫非當戰文是三歲孩童嗎?」
秦雷也不惱,只是眯著眼看他,輕聲道:「那皇甫將軍當本殿下是幾歲孩童?」
皇甫戰文聞言表情一滯,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秦雷右手摩挲著案台上的鎮紙,輕聲道:「皇甫戰文,年庚卅七,乃軍中巨頭皇甫家此代長子,十四從軍,每戰必身先士卒、甘冒矢石,因功擢升禁軍越騎校尉,掌禁軍八彪之一。後雖治軍嚴明,然愛兵如子,深孚眾望。據說一次陛下臨時起意,到你越騎營中巡視,發現整個營壘森然有度,軍容整齊。絲毫沒有因為天子到來而慌亂。陛下當時贊你好比漢之周亞夫。想來若不是那件事,禁軍膘騎將軍的位子非你莫屬。」
皇甫戰文苦笑道:「原來殿下已經把末將調查一番。」
秦雷溫和笑道:「請問這樣一位將軍,會帶出怎樣的兵?」
皇甫戰文一臉慚愧道:「好漢不提當年勇,末將已是強弩之末,日薄西山。帶不得兵了。」
秦雷陽光和煦道:「既然將軍帶不得兵,那把印信寶劍交出來吧!本殿下送你回京養老!」
皇甫戰文本來一直弓著身子,聞言終於忍不住挺直腰板,鬚髮皆張,怒瞪著秦雷道:「五殿下,不要欺人太甚。」
第三卷 中都雨 第七四章 孤零零的寶劍
秦雷雲淡風輕的與皇甫戰文對視。
屋裡的溫度驟然下降。
皇甫戰文臉色陰晴變換,放在腰間寶劍上的手緊了又鬆開,終究還是沒有魄力去抽那寶劍,最終悶聲道:「殿下,一定要走到那一步嗎?」
秦雷嘴角帶著淡淡的嘲諷,嗤笑道:「問得好,這也是我要問你的問題。」
不等皇甫戰文答話,秦雷語不驚人死不休道:「我知道你心不在太子這邊。」
誅心之言。
秦雷擺擺手,阻止皇甫戰文的分辯,稍微認真道:「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的人,真的。」
皇甫戰文徹底無語。默默的等著秦雷的下文。
秦雷看著他,淡淡地道:「因為在我看來這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他把鎮紙往桌上一擱,清脆的響聲嚇得正走神的皇甫戰文一個激靈。
等回過神來再看秦雷,發現他正冷冷地盯著自己,一向很溫和的雙目竟然透著森然的光。就像草原狼王的目光,威懾中帶著不屑。
皇甫戰文在那雙眼睛中看到了毀滅。就像捏死一隻小蟲那樣無足輕重的毀滅。他的喉結抖了抖,感覺背後有些發汗。
秦雷面無表情的摩挲著鎮紙,聲音冷淡而不帶感情:「我與太子不是同一人,你還可以選擇一次對我的立場。要麼是朋友,要麼是敵人。皇甫將軍準備怎麼選吧?」
皇甫戰文避開秦雷的眼睛,垂首不說話。感覺自己的背已經濕透了。被過堂風一吹,冰涼一片。再陽奉陰違下去這位脾氣古怪的殿下一定不會放過自己。他卻也沒有別的選擇,對方的皇子身份讓他縮手縮腳。再說對方還有鍾離坎和他自己的百人衛隊,加起來共五百人,若想不聲不響地把他軟禁起來,是不可能的。
秦雷心中感嘆,若是沒有這個皇子身份,就算是怎麼威脅,恐怕都不會令這位將軍低頭。館陶說的沒錯,遵守規則者才能獲勝。若是自己不把自己當皇子,又怎麼指望別人把自己當皇子對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