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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彥博皺眉道:「一六朝會,無故不得缺席,自然都來了。」
「他們沒有嘴嗎?還要你來轉達?」秦雷活動一下四肢,面色冷淡問道:「那些訴狀孤王也看了,最近的一次也是發生在正月里的事,這些苦主早幹嘛去了?現在才想起來報官?」
文彥博知道秦雷一慣毒舌,是以並不慌亂,冷笑道:「卻是因為王爺權勢滔天,把那些苦主嚇住了。」
秦雷『嘩』的一聲,一揮袖子。把文丞相唬地往後一躍,驚恐道:「不准動手!不准毆打當朝丞相!」
秦雷撇嘴哂笑道:「請問文相爺,當日孤可有今日威勢?一甩袖子便可以揮退當朝丞相?」
文彥博面色頓時漲地通紅,站直身子憤憤道:「本相不過腳下一滑,何來揮退之說?」卻也變相承認了秦雷淫威大增的事實。
「為何當日尚且沒人來告我,現在本王成了洪水猛獸,卻偏偏有不開眼的……」說著。刀子般鋒利眼神刮過御階下文官,冰冷徹骨道:「卻偏要試一試孤王的脾氣是不是夠火爆。孤王的刀鋒是不是夠犀利呢?」
刑部大理寺的幾位堂官,直感覺後腦門子嗖嗖地進涼風,但脊樑上偏偏汗流浹背,竟是從心裡地冒起了寒意,不由把腦袋垂到胸脯上,堅決不肯抬起。
眾同僚看了,竟無人笑話他們。因為那一刻,他們都想到了……那位被扣在泔水桶里的文尚書,至今還神志不清呢……
文彥博縱橫官場幾十年,還第一次被人奪去全部地士氣。但他好歹也是一代巨掣,就算心裡如滾湯一般咕嘟,面上還是保持著適度的清冷,淡淡道:「王爺實在威脅有司嗎?」說著朝昭武帝拱手道:「陛下看到了,五殿下竟然將國法朝規視為無物。公然褻瀆朝廷尊嚴,威脅當朝柱國,此行也聳人聽聞,此心也狂妄不悖。縱觀華夏千年歷史,竟無第二個啊!」
秦雷突然插嘴道:「你佩服嗎?」
文彥博怒極反笑道:「佩服、佩服至極!」
秦雷拊掌笑道:「那以後相爺就不能說自己佩服『三個半人』了。」
文彥博怎會想到這位小爺思路如此跳脫,不禁有些暈菜。冷哼道:「老夫會說『四個半地』!」
哪知秦雷得理不饒人,搖頭道:「相爺此言差矣,應該是『五個』才是。」說著指指低頭數螞蟻地秦守拙,認真道:「再過一個月,秦大人就任滿十年了,所以也該算一個了。」秦守拙只當沒聽見的,依舊在認真地數著螞蟻。
文彥博張張嘴,咽口吐沫道:「下個月再說吧!」便要退回班中,一抬腿才想起自己的目地。狠狠瞪一眼把自己拐到陰溝里的傢伙,一撩蟒袍下襟。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來。拱手沉聲道:「請陛下按國法懲治隆威郡王殿下。」
若是往日,文官自然整齊劃一地跟上跪下。一起高聲重複丞相地話。但今日,文官們的心情起了變化,連帶著動作也拖拖拉拉起來,老半天才跪下一大半,聲音卻直接欠奉。
本來看戲一般的昭武帝,心中自然老大不高興,心道:『輸不起了就撒潑打滾啊?』卻也不得不重視起來——這畢竟是文丞相多少年來的第一跪。
具體多少年想不起來了,反正昭武帝印象中,這老小子自從得了那特權就沒跪過。看著文彥博被秦雷逼得只能下跪威脅,昭武帝雖然面上一副沉思狀,心裡卻別提有多美了。
昭武帝本想把文彥博再晾一會兒,讓他鍛鍊一下膝蓋。卻不想文丞相淒淒涼涼的一跪,竟讓邊上一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那便是朝堂上另一個獲准『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三項特權的巨掣——當朝太尉、太子太師、衛國公,李渾李三軍。
李渾本來打定主意裝聾作啞,但秦雷淫威之洶湧,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心道:『這樣下去,朝堂上還不光那臭小子說了算,卻要把老子往哪擱?』想到這,李渾一撩衣襟,大步邁出班陣,拱手沉聲道:「老臣附議。」
頓時也有一群武官跟著站了出來,他們大多來自太尉府和兵部,都是實打實的李派人物。還有一小部分軍官,並沒有跟著出列,而是站在一邊冷眼旁觀,這些都是昭武帝一系地。
朝堂形勢由不得昭武帝再沉默,沉吟片刻,先伸手虛扶一下,溫聲道:「丞相先起來說話,朕是准了你不用跪的。」
文彥博一挺脖子,拱手朗聲道:「微臣之所以可以不跪。皆因朝廷法外開恩。現在寧肯不要這法外開恩,也要維護朝廷的法度!」
昭武帝面色一肅,沉聲道:「這是兩回事,丞相不要混為一談!」說著輕輕揮手道:「既然丞相大人高風亮節,願意不要這法外開恩,朕自然不能拂了丞相地美意,便收回那三項尊權吧!」
文彥博萬沒想到。向來『忍為高、和為貴』的昭武帝,今日居然也學著秦雷咄咄逼人起來。卻也知道話趕話之下。自己卻把自己逼到了牆角了,不由尷尬道:「微臣說的是,若是能維護了朝廷法度,就是不要那三項尊權也可以。」
由不得文丞相不斤斤計較,這三項尊權對他太過重要了。敢問自古以來,又有幾人得到過這三項尊榮?橫豎扒拉不出十個吧?但凡得到這三項尊權地權臣,那都意味著權勢不亞於、甚至是超過皇帝的。
『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就是他江湖地位的象徵,也就是憑著這個,他才能成為眾文官眼中,足以與皇帝、太尉相抗衡的巨掣。其實若不是趁著當年皇室衰微,軍權旁落,別說他文彥博,就是李老混蛋,也休想得到其中一項。那是萬萬不能被剝奪去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