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頁
那供奉也忍不住心道:『可夠刻薄的。』但手上絲毫不敢怠慢,將文銘義小雞似的拎起來,往艙下去了。
待他們下去,太子又吩咐地道:「將這裡收拾下……把那地毯扔了。」宮人們趕緊過來忙碌,將那價抵萬金的地毯收起。
艙內忙亂,又略有些塵土,太子不喜,便起身出倉上了甲板。
三月黃昏的風已經不那麼刺骨,吹在面上柔柔的,讓人從心底升起一陣愜意。笑容不知不覺爬上太子地俊臉,邊上地宮人心道:『太子爺已經有多久沒有如此笑過了?三個月還是半年……』
秦霆的心情便如他地笑容。積鬱已久的陰霾終於散去,因為他自覺透過重重迷霧,看到了未來的出路。極目遠眺、但見江上漁歌唱晚,岸邊艄公停舟,好一片春日安逸景象,忍不住輕聲吟道:
「為物稍有香,心遭蠹蟲齧。年年孟春時。看花不及雪。
僻居城南隅,顏子須泣血。沈埋若九泉。誰肯開口說?」
邊上的太監聽了,不由交換下眼神,意思是:『怎麼聽著這麼悽慘啊……』跟太子爺久了,宮人們自然也有了些鑑賞水平,卻不想太子爺只是欲揚先抑,又接著吟道:
「自憐孤生竹,出土便有節。每聽浮競言。喉中似無舌。
忽然風雷至,驚起池中物。拔上青雲巔,輕如一毫髮。」
最後長嘯一聲,便將那心中的委屈憤懣一吐而淨,燦爛笑道:「笑到最後才是笑、贏到末了才算贏!」宮人們這才知道,太子爺地心情確實陰轉晴了。
雖不知道原因,可他們發自內心的高興,『應該不用每天都挨打了吧……』宮人們心中盼望道。
……
但世上不止他秦霆一人。別人一樣要謀劃,至於到時候地誰能如願,就要看誰的棋高一著,誰的鴻運當頭了。
這幾日五殿下監考,自身也仿佛被關進黑屋子一般,無法對外面保持關注。那些被他害慘了、玩怕了的人。自然要抓住這個機會,好生勾連布局一番。
雖然他的鷹犬還在,但他本人不在。這便沒了原本那種令人膽顫的威懾力……畢竟火燒太尉府、直闖丞相府這種瘋狂的決定,不是誰都可以做出地。
……
一頂青呢小轎停在了太尉府門口,守門的兵丁上前驅逐道:「太尉府門前,不許滯留。」
轎邊的伴當面色一緊,卻知道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輕嘆一聲,從袖中掏出拜帖,對那凶神惡煞的軍士道:「這位軍爺。還請通報一下。就說……」
哪知那軍士並不與他聒噪,粗暴的伸手推搡道:「聽不懂人話嗎?再不走便把你們抓去巡城司。吃幾天朝廷飯去。」
伴當跟隨自家老爺多年,到哪裡不是趾高氣昂、挺胸腆腹的?卻沒有遭過這般待遇,不由惱火道:「相府的人你也敢抓嗎?」他以為亮出身份後,這不知天高地厚地軍士應該立馬磕頭謝罪,卻不想那軍士只是愣了愣,便毫不在意道:「不管你是哪個府里的,就是從皇宮裡來的,沒有『人事』也不得通傳。」
伴當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要錢啊!他多年不遞只收,早就淡忘了這一茬,此時恍然大悟,不由無比惱火道:「你……你敢向相爺所要人事?」在他二三十年的管家生涯中,似乎還沒有碰到這種情況。
那兵士並不怕他,朝他擠擠眼,一臉無所謂道:「不好壞了規矩。」
伴當又要發作,卻聽轎中一聲低喝道:「休得爭執,給他就是。」伴當這才不情不願地從袖中摸出幾塊碎銀,看也不看地遞到那軍士手中,面無表情道:「麻煩通稟一下,就說相爺前來拜訪太尉大人。」
兵士接過銀子,一一放在口中咬過,面上這才有了笑容,伸手道:「拿來吧!」
伴當以為他還要銀子,不由面色難看道:「你不要得寸進尺。」
「帖子呀!夯貨。」兵士一臉嘲諷道。
伴當老臉漲地通紅,將手中的拜帖一遞,再也不說一句話。
「在這等著。」兵士單手接了拜帖,便不緊不慢的進府通稟去了。
這一幕都被轎中的文丞相看到聽到了,待那腳步聲走遠,不由蕭索嘆息一聲。雖不說話,心中卻免不了一番『龍困淺灘遭蝦戲』之類的感慨。
且說那拜帖經過層層傳遞。終於到了李渾手中。翻開一看,老太尉呲牙笑道:「真是稀客啊!二十年沒上門地丞相大人,居然規規矩矩登門求見了。」
邊上踞坐的陰先生面色有些發緊,畢竟是他設計的機關被破,這才引出了文家的崩潰,一想到要面對苦主。屁股不由有些坐不住。
李渾卻不會在意這些小節,反而十分認真問道:「先生說老夫是見還是不見?」
陰先生只好按下心情。勉強笑道:「文彥博此次放低姿態前來,一方面是需要東主的庇護,另一方面,定然有拿得出手地東西,所以還是見見地好。」
經過上次地教訓,李渾現在對他是言聽計從,聞言笑道:「那好。咱們就見見這位大秦第一聰明人兒。」
陰先生乾笑一聲道:「所謂法不傳六耳,若是學生在,怕文相會有顧忌,我還是在帷幕之後傾聽得好。」
李渾笑道:「也好,就委屈先生在後面蹲著了。」陰先生心中翻個白眼,起身往後面走去。李渾便吩咐道:「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