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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倨傲老者竟然是李太尉,只見他白眉一挑,粗聲道:「皇帝,我知道成親王不容易,可我就容易嗎?我不顧八十高齡,率軍從飛鳥難渡的王莽峽翻山越嶺,這才回到了壺關口,付出多大的代價你知道嗎?」
「我們天策軍不僅丟棄了所有的戰馬輜重,還有上千人掉下山崖、摔死摔傷。」說著一擼袖子,露出纏著紗布的胳膊道:「就連老夫也掛了彩!我容易嗎?」
老混蛋聲如獅吼,震得天佑帝兩耳嗡嗡作響。只好輕聲道:「太尉大人不要激動,朕知道你一片忠心……」
「知道就好!」李三軍氣呼呼道:「皇帝,我是四朝元老,論輩分是你爺爺輩的,吃過地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你又剛當上皇帝,什麼都不懂,還是少說多聽。長長見識再說!」
天佑帝雖然脾氣好,但就是個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啊!被李渾這番搶白氣得面龐發紫,雙手止不住的微微顫抖,只能連說:「好!好!好……」三個字。
見皇帝被氣成那樣,李渾這才放緩了語調,但嗓門仍舊響亮道:「其實咱倆的目地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把趙無咎攆回齊國去,但凡事得有個輕重緩急。像潼關那邊,有成親王還有七八萬軍隊,憑著堅城險關足以擋住齊軍了,就沒必要再補充了。」
說著說著竟站來,一步一步逼近天佑帝道:「而跟隨老夫回來的十萬軍隊呢?剛才老夫也說了,輜重馬匹都留在羊腸坂了,不補充就沒有戰鬥力。」說著將寫好的文書往御案上一拍道:「反之要是補充了呢,就可以恢復戰力。擊敗趙無咎,收復失地了……用璽吧!」
天佑皇帝面色鐵青道:「要我用璽也可以,但你得把成親王要求地援兵派了。」
「派是一定要派的。」李渾不耐煩道:「但不是現在,等著禁軍恢復元氣,自然會去支援。」
「前線危若累卵,此時不派更待何時?」天佑帝袖起雙手道:「你不派朕就不用璽。」
「不用拉倒。」與他對視片刻。李渾冷哼一聲道:「你以為就你地『皇帝之寶』好用?我的『太尉大印』一樣管用!」說著便將那文書收起來,朝天佑帝呲牙笑笑道:「我是大秦太尉,全國的軍事都歸我管,乾脆以後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咱們互不干涉,倒也清靜。」說著便大笑著揚長而去。
……
太尉出去之後,便輪到大學士田憫農與麴延武覲見,可二位閣老等了半晌,直到辰時左右。才有神色惶惶的小太監過來道:「陛下請二位閣老養心殿議事。」
兩人狐疑的對視一眼。便壓下心頭疑惑,跟著小太監去了天佑帝地寢宮。
到了外殿。請二位閣老稍候,小太監進去稟報導:「陛下,大學士到了。」
「進來吧……」內殿傳來皇帝微弱的聲音,聽的兩人又是一驚,趕緊趨步進殿,齊齊叩拜,高呼萬歲,這才抬頭望去,不由大吃了一驚!
只見天佑帝無力地躺在安樂椅上,面色十分蒼白,額頭還搭著條毛巾,竟然是病倒了。
兩人心中驚疑道:『早朝時還好好地,怎麼現在就這樣了呢?』趕緊沉聲道:「陛下龍體欠安,今天就不要議事了吧!好生調養要緊。」
吃力的擺擺手,天佑帝望著殿頂道:「朕沒有病,朕是給氣得。」
兩位閣老自然不會說些:『什麼人?』之類的蠢話,在早朝與他們倆覲見之間,便只有李太尉一人面聖,你說皇帝是被誰氣的?
田憫農嘆口氣道:「李太尉仗著資歷高、底子硬,在太上皇當朝時便飛揚跋扈,絲毫不把太上皇看在眼裡。」
麴延武畢竟是當過總督、掌過兵的,不由義憤填膺道:「早些時候太上皇和成親王聯手將他地氣焰壓下了,現在看太上皇東狩,成親王御邊,陛下又新近登基,這老匹夫又變本加厲起來!」
天佑帝緩緩搖下頭,閉目苦笑道:「這正是我當初不願應允你們的原因。以父皇之溝壑、憑雨田之剛猛,尚且不能將太尉怎地,僅靠著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大臣太子,還不讓他翻了天?」
兩人一陣心酸,但也無可奈何。他們都很清楚,李渾之所以狂,不是因為他四朝元老、太師太尉的尊貴身份,而是因為他在軍中深遠的影響力……除了占據禁軍半壁江山之外,還有鎮東元帥這個本家兄弟。這才是李渾張狂的資本。
……
「除掉他!」麴延武咬牙道:「此獠不除,國將不國!」
「不可能。」田憫農搖頭嘆道:「他不是一個人,他代表地是游離於皇權之外的軍權,除非你能把那些部隊瓦解掉,否則李渾一死,天下大亂!」
「不只是軍權……」天佑帝微閉著雙目,聲音疲憊而無奈道:「回想一下大秦建國的二百一十七年吧!可曾有過權臣問鼎?可曾有過天子獨裁?都沒有!君權、軍權、相權,爭鬥不休、此起彼伏。卻從沒有誰真正勝利過,難道是因為我大秦二百年來都出不了一個明主、出不了一個梟雄、不出了一個權奸嗎?」
兩人聽的毛骨悚然,不由顫聲問道:「莫非這背後還有什麼黑手?」
「對!」天佑帝緩緩睜開眼,沉聲道:「那就是世家大族的意願,他們不願看到誰完全把持權柄,權力相互制衡的大秦,才是他們作威作福的樂園。而一旦有誰獨占了權柄。第一個就會拿他們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