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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六杯,不勝酒量的公輸連已經滿面通紅。待坐下後,壓低聲音對田憫農道:「相爺已是外強中乾。全靠一股虛火撐著。」說完便正襟危坐,再也不肯發一言。公輸家與田家都是起源齊魯大地,淵源頗深,公輸連又與田憫農私交甚厚,是以兩人向來共同進退。
田憫農知道公輸連十分內秀,不僅博學多才,且眼光毒辣,他這樣評價文丞相,那定是有充分依據,九成錯不了的。兩人向來這樣。公輸連提供分析依據。田憫農據此做決斷,是以田憫農再看文彥博時。目光中便多了幾分審視的意味。
文彥博知道下面人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身體狀況,是以強撐著表演了一番,所圖不過是安人心而已。就像他昨日對弟子說得:『家財可以散盡、人心不能散亂。』令他頗為欣慰的是,官員們地神情終於開始放鬆起來。
他也不急著破題,只是讓文彥韜和文銘禮招呼官員們吃喝。此時已是午時末,官員們早已等的飢腸轆轆,見相爺也不急著訓話,便不客氣的吃喝起來。
文彥博簡單用了幾筷子,便停下箸,笑眯眯地望著亭中的熱鬧景象。先是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竟然吧嗒吧嗒掉起淚來。這可把主桌上的幾位尚書嚇壞了,趕忙出聲詢問道:「丞相大人因何事傷心?」此言一出,全場皆靜,所有人都停下吃喝,定定望著正在抹淚的文相爺。在座官員無一不是人精,自然知道戲肉來了。
文彥博擦擦眼淚,雙目通紅的哽咽道:「今日與眾君同樂,老夫卻想起了我那大兒子,他為了治病走遍天涯,遍尋名醫,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家。」說完眼淚又嘩嘩流下來了。這倒不完全是表演,他對大兒子畢竟還是有感情地,尤其是在遭到一連串打擊與背叛之後,更是想念的緊,「可憐我那兒呀卻不知現在身在何處?……」
眾人一陣唏噓,誰不知文侍郎是被隆威郡王殿下一番『污辱』,心裡承受不了,才變得瘋瘋癲癲的。此時聽相爺舊事重提,自然是要與五殿下開戰了……好在從去年底開始,相府就開始籌劃對付五殿下,大夥心裡都早有準備了,還不至於淪落到談虎變色、聞風喪膽的地步。
便有文府死忠,大理寺卿曲岩高聲道:「秦雨田殘忍狡猾、目中無人,身背上百條人命居然仍可逍遙法外,實在是對我《大秦律》赤裸裸的挑釁!」說著起身道:「卑職懇請相爺為天下百姓計,不畏強權暴力,讓秦雨田得到應有的懲罰!」一番話說得十分激動人心,讓不知底細地人還以為曲大人乃是為民張目的好青天呢。
但田憫農和公輸連知道,曲岩曲寺卿,就是丞相府的一『託兒』。
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六零章 京都變奏曲之激動
文丞相嗚嗚咽咽哭幾聲,又揚起面來問道:「諸公意下如何?」視線便直直投向首席幾人。之所以不說『諸公有何見教?』便是不想讓諸公有不同見解。
幾位部院堂官心道:『哦!是叫我們表態了。』來之前,他們都已經把事兒想明白了,是以並不慌亂,相互對視一眼,還是李清這個丘八先出了聲,他舉著酒盞站起來,朝屋裡眾人叫道:「諸位,本官先表個態,這個秦雨田罪大惡極、實乃我大秦之禍患,本官早就對其深惡痛絕了,若是大夥要參他,算我一個!」
文彥博也聽出了李家的態度:給你搖旗吶喊可以,至於衝鋒陷陣,還是你們自個來吧!這就不錯了,若是李老混蛋非要上躥下跳,他反倒要擔心了。想到這,他舉杯朝李清笑道:「老夫與李兵部共飲一杯。」說完便與李清隔空虛碰一杯,一飲而盡,便算是與太尉府、兵部,這一院一部締結了盟約。
待李清坐下,文彥韜對鄰桌的吏部兩位侍郎笑道:「你們二位也說說吧!」他雖然已經從吏部轉到禮部,卻依舊不願放權,頗有肩挑兩部的企圖。
兩位侍郎原本以為他們沒有尚書,或可逃過這場,卻不想老尚書仍不放過他們,只好委委屈屈的起身,朝文彥博拱手道:「唯相爺、尚書大人的馬首是瞻……」說完也仰頭灌下一杯。
文彥博端著酒盞略略沾唇,便微笑放下道:「坐吧!難得一片孝心了。」
待兩人坐下,田憫農與公輸連對視一眼,雙雙起身,朝文相爺拱手道:「我等自然不在話下。」說完便仰頭乾杯,朝文彥博一亮杯底子,田憫農笑道:「相爺咋說咋是,對不對公輸兄弟?」公輸連也悶聲道:「不錯。相爺咋說咋是。」兩位仁兄說得慷慨,但細品卻全是廢話。
文彥博心中罵聲:『狼狽為奸……』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放聲大笑道:「有二位大人的鼎立支持,老夫更有信心了。」說著重新端起一杯,起身對廳里地官員道:「今日諸公做個見證,老夫與田戶部、公輸工部一起對天起誓,休戚與共、不離不棄!」官員轟然道:「為相爺、兩位尚書大人證。」
田憫農和公輸連知道,老狐狸不滿意他倆方才的回答。雖然不情不願,但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頭,田憫農只好勉強笑道:「與相爺同呼吸,共休戚。」公輸連見他這樣說,也只好跟著道:「正是如此。」說完,兩人跟老文虛空一碰杯,算是諾成。
待他兩個坐下。魏箏義舉杯起身笑道:「下官對相爺、曲大人所說十分認可,恨不得親自提筆寫份奏章參奏一下。可無奈下官乃是刑部尚書,正在對五殿下殺人案件審理,依律不得彈劾疑犯,只能為諸公搖旗吶喊了……」見相爺眉毛微微抖動,知道這樣無法過關。只好乾笑道:「諸位大人儘管上書,下官與你們聯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