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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會,他們只是些屯田兵,已經被嚇破膽了,但他們可以去臨近兵所求援。」卓言輕聲道:「來前老奴留心,在東北五十里外便是夏津縣城,聽說押解老奴等人的齊國部隊,就暫且駐紮在那裡。」
「一來一回也就是一天的時間。」秦霑輕聲接話道:「父皇,我們得趕緊離開。」
「好吧!」昭武帝從善如流道:「伺候朕更衣吧!」說著伸手撓撓胸脯,微微皺眉道:「還是先洗個澡吧!身上瘙癢的緊。」
兩人心中一緊。暗道一聲:『來了!』相互看了看。秦霑便想開溜,卻不防卓言搶先叩首開口道:「陛下請挺住。六殿下和老奴有上情稟報。」秦霑只好不情願地跪下,硬著頭皮聽皇帝道:「講吧!都這般田地了,還有什麼挺不住的?」
「請陛下先赦老奴和六殿下無罪,」卓言沉聲道:「我等不意,觀瞻聖容蒙塵,雖屬死罪,但事出無奈,請陛下恕罪。」龍體被糟蹋成那個樣子,瞞誰也瞞不了皇帝自個。
昭武帝以為他指的是看到自己喝醉地樣子,不以為意的笑笑道:「這都什麼時候了,從權吧!」
「請陛下名言贖罪!」這下連秦霑也一起懇求道。
「好吧!朕赦你們無罪。」昭武帝還指著他們護駕呢,態度自然十分溫和。
聽皇上如是說,卓言心一橫,咬牙道:「陛下的鬍鬚沒了。」
昭武帝面色一滯,伸手一摸,下巴果然光滑可人,與卓老太監有一拼,勉強笑笑道:「無妨,還可以再長的。」
「陛下的頭髮也沒了。」秦霑小聲補充道。
昭武帝又一摸,果然如西瓜一般,無奈地嘆口氣道:「也是可以再長的。」
「陛下的眉毛也沒了……」卓太監又道。
皇帝終於火大了,狠狠一拍床沿道:「消遣朕還是怎地?還有什麼也沒了,一次說完!」
兩人趕緊倒豆子似地說道:「眉毛、胸毛、腋毛、手毛、腿毛、腳毛,還有……」差點把『鳥毛』也說出來,兩人趕緊捂嘴住了口。
聽著兩人如數家珍似的報名,昭武帝就像三九天抱冰臥雪一般。渾身涼了個通透,一邊心中哀嚎道:『丟死人嘍。』一邊把被子裡地手往胯下摸去,果然也是清潔溜溜,鳥毛全無。還沒來得及發作,卻又摸到原本光滑的皮膚上,似乎多了許多線狀的傷痕。
起初他只是覺著渾身酥酥麻麻的,還挺舒服呢。只以為是醉酒地結果,卻沒往傷口上想。
「滾!」昭武帝面色鐵青。也不問原因,便把兩人往外攆,他要看看自己身上到底多了些什麼鬼東西?
兩人叩首不已,一邊滿口:『陛下節哀!』『陛下保重』,一邊飛快地退了下去。他們不知該如何啟齒龍體被塗鴉的問題,便用了避重就輕地法子,磨磨唧唧的在毛髮上糾纏。讓皇帝自己發現龍體地異樣,這樣既不算隱匿上情,又不算有辱上聽,也難為他們能想出來了。
大門一關,昭武帝便一把掀開被子,往自己身上看去……
窗外一道閃電划過,巨雷震得窗欞上塵土紛紛,掩蓋了世祖烈皇帝陛下的一聲慘嚎……
……
一跑出房間。兩人便將屋門緊緊掩上,把又一次聚在門口的戰俘們攆走,自個的耳朵卻緊貼在門上,屏息偷聽裡面的聲音。
剛把耳朵靠上,便聽到『咔嚓』一聲雷響,把兩人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爬起來傾聽時。卻什麼也聽不到……
等了許久都沒有動靜,兩人面面相覷,秦霑小聲嘀咕道:「不會想不開吧?」在他看來,被糟蹋成這個樣子,活著都需要勇氣,倒不如崩了利索。
卓言微微皺眉,搖頭輕聲道:「不會地,殿下不太了解陛下,他老人家能吞食天地,自然也能忍常人不能忍。」
秦霑兀然想起父皇那『大秦第一忍者』地諢號。差點就要笑出來。強忍道:「但願如此吧……」卓太監沒有再接話,兩人想著各自地心事。陷入了長久地沉默……
卓言在構思著如何保護陛下回國,路該怎麼走,怎樣才能不引人注意,怎樣才能躲開齊軍的追擊……
而秦霑卻在自傷,他覺著自己聰明絕頂、文武雙全,天生就是幹大事的料,無奈生不逢時,出師未捷便被敵軍俘虜,雖然暫時逃脫,但身在齊國腹地,根本無從隱匿行蹤。齊國大軍朝夕可至,除了束手就擒,便是自殺解脫,無論如何,滿腔的抱負都要化為泡影了。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情到濃處,秦霑不禁輕聲吟唱道。只是他的這番感慨,落在別人眼裡,實有些無病呻吟了。
「我不甘心,我要活下去!我要回國!我要成就大業!」但秦霑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白淨的面容扭曲變形,雙手緊緊攥著,指甲陷進肉里也不自知。
卓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心中卻滿是輕蔑之情,對於這種不知所謂的青年郎,他著實見多了。他很想對秦霑說一句:『成親王殿下是偶像不是榜樣,少年郎還是該腳踏實地的。』但估計這傢伙也聽不進去,又何苦自討沒趣呢?
不想再跟這莫名其妙的小子待在一起,老太監輕聲道:「我去外面看看,陛下要是有動靜的話,麻煩殿下知會一聲。」也不管秦霑聽到沒有,便自顧自地離開了。
卓言走到門洞外,看一眼探頭探腦地兵士們,壓低嗓門道:「都跟雜家到前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