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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兆啊!」劉守備把蒲扇般地大手往武兆臉上伸去,武兆被身邊人牢牢按住,一點都動彈不得。劉守備把粘在他臉上的枯草摘下,又在他的腮上輕拍幾下,仿佛在拍自己圓滾滾的肚皮一般,難得和氣道:「跟我走吧!留在這也幹不了多少活。」
「做甚?」武兆警惕地望向那張醬紫色的大臉。小聲問道。
「做你的老本行。算帳。」劉守備讓人放開武兆,臉上的皺紋扯動一下。算是笑笑道:「算你走運,原先地帳房先生得急病死了,莫非你不想去?」
那武兆明顯神色一松,心道:『還是知識改變命運啊!多讀些書總是有好處的。』點點頭道:「好吧!」
便在一眾齊兵怪異的目光中,一瘸一拐地跟著劉守備走了。
……
兩人一走,周遭的兵士便湊到一起,嘻嘻哈哈地笑道:「又一個……」
「賭一把?」一個什長模樣地傢伙笑道,說著便從懷裡摸出一掛錢道:「我出二十文,賭今天晚上。」
「不會的,怎麼也得養養。」有人反對道:「我賭明天。」也拿出一掛錢拍在那什長的另一支手裡。
其他人也紛紛拿出錢,有人跟『今晚』、有人賭『明天』,把那什長的兩手堆得滿滿的,一時間好不熱鬧。
見所有人都下注,那什長叫一聲『買定離手、概不反悔』,便將兩堆錢分別裝在布袋裡,拍拍手道:「老規矩,今天晚上去見證一番。」
「同去同去!」兵士們怪聲怪氣道。
笑過一陣,他們才發現那些『秦獸』們都半直著身子在側耳傾聽,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
方才還談笑風生地齊兵頓時拉下了臉。舉著大棒亂打一氣道:「一群懶種,都幹活去!今天完不成定量,誰都沒得飯吃!」「你們這群秦獸打仗不行,幹活也稀鬆,還不如死了算了,別浪費我們大齊的糧食!」
是的,這群被監視勞作的奴隸。都是兵敗被俘地秦國軍人。因為各地駐防軍被抽調一半參加對秦作戰,又在一系列戰事中死傷慘重。許多屯田駐防兵便被升格為州府駐防兵,終於脫離了土地……
這樣屯田兵就少了,上峰不得不給繼續種地地人加碼,把臨近的兩個農場一併撥給了烏山村。
劉守備當時想,三千畝有六百人,九千畝就得一千八百人,怎麼也得給我個守備噹噹了吧?便向上峰反應。現有地人手根本完不成秋收任務。
誰成想游擊大人說道:『你這只是代管,等冬里把兵征齊了,自然不用你如此辛苦。』一句話便澆滅了他滿心的希望,你說他怎能不鬱悶?
又氣又急地劉守備怒極反笑道:「總不能讓我那點人去收九千畝莊稼吧?非爛在地里大半不成。」
但領導畢竟技高一籌,哈哈笑道:「不要擔心,這我早有考慮。」便大筆一揮,把新俘虜的兩千秦國戰俘扔給了他……
待押送戰俘的隊伍一離開,滿心憤懣的劉守備乾脆宣布。今年爺們都不下地了,全部改成監工!
於是乎烏山村的六百屯田兵,擦乾腿上的泥水,換上從來不捨得穿的軍服,再找出生鏽地腰刀磨亮了挎上。但對於摸慣了鋤頭的屯田兵來說,那些刀槍實在不順手。只能嚇唬嚇唬人罷了。真要想管教這些桀驁不馴的俘虜,還得另想辦法。
最後有人出了個注意,把下地幹活的鋤頭,卸掉鋤刃,再包上鐵皮或者鐵線,便可以拿來敲人了……雖然樣式不美觀,但莊戶人家最重視的還是實用,並不太在乎樣子如何。
……
一陣棍棒之下,打得那些勞工顧頭不顧腚,面上儘是憤然之色。無奈人在屋檐之下。只得低頭幹活。乾瘦老者和年青人對視一眼,眼神又倏地分開。便各自彎腰揮鐮,跟一壟壟莊稼較起了勁。
勞工們一邊揮汗如雨的幹活,一邊盼著日落西山頭。雖然已經過了白露,但天仍然不短,一直到了酉時中,黑的完全看不見,監工的齊兵這才開恩道:「都把收工吧!可以回去吃飯了。」
這些秦國俘虜從還沒亮就被攆起來,一人喝一碗清澈見底地稀飯,便揣著倆黍面窩頭上了工。從早晨到現在,只有中午時在地頭歇了兩刻鐘,就著田間渠里渾濁的涼水,把當作午飯的窩頭塞進肚子,便一直沒有歇一歇……若不是偷吃些收割下來的稻粒,根本撐不到這時候。
一天下來人人累的頭暈眼花,餓得眼花頭暈,一聽到『放工』的命令,俘虜們如蒙大赦,紛紛起身走到地頭,將鐮刀交給監工地齊軍,在監工的指揮下站好隊。
這時便有齊軍上前,一邊清點人數,一邊往俘虜們的身上套繩索。許是熟能生巧的緣故,齊兵捆繩子的動作十分麻利,等人數清點完了,也把秦軍二十個一組、糖葫蘆的捆了起來。
見人數正好,齊兵便牽住繩子一頭,將俘虜們牽牲口一般的牽走,向遠處燈火寥落的村莊行去。又餓又累的俘虜們只想快點吃飯,然後倒頭便睡,是以自始至終配合極了,竟沒一個搗亂的。
烏山村是個兵村,本來就沒什麼百姓,眼下又來了這麼多俘虜,更是把住在這地軍屬都嚇跑了,不是回娘家,就是走親戚,反正秋收這段時間是不會來了。結果一來二去,村子裡便只剩下官兵和俘虜,成了軍營加牢房,或者說乾脆就是個勞教場所。
一回到村里,兵士們便將俘虜們牽進村子中央地一排排破舊透風的房屋內,這些房子本是軍隊地營房,也是烏山村最初的建築。後來日子久了,村里地房屋越來越多。兵士們便陸續搬了出去,這些簡陋的土坯房自然廢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