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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德重一聽,臉色驟然一變,頗為緊張道:「這位兄台,現在我們是要公車上書,不要拿些市井謠傳出來說事,小心朝廷治你的污衊罪!」聽他如是說,剛有些騷動的士子們又重新安靜下來,心道:『是啊!沒有證據的話,在私下說說也就罷了,可萬萬不能擺到檯面上來哇!』
但那說話的士子非但毫不在意,反而分開眾人,凜然走到台階前,先朝場中眾人團團一躬,再朝商德重抱拳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隴南士子呂子疑是也,昨日早些時候,在院子裡拾獲一本一尺寬的素麵冊子。翻開一看,竟然就是這相府操控科考的帳冊……」
本來還有些嘈雜的場中頓時落針可聞,聽到這話。士子們渾身的雪夜似乎都要凝固了,他們定定地望著那呂子疑,唯恐漏掉他說地每一個字,只聽他接著道:「子疑揣測這本帳冊乃是前日裡夜闖相府地義士所得。之所以故意丟在子疑院內,不過是希望借我之手,將其公諸天下罷了。」
見眾人並無異議,這位麵皮白淨的隴南書生呂子疑從懷中掏出一個素麵冊子。朝商德重拱手道:「素來仰慕商大哥高義,今日就請您做個見證。看看這到底是鐵證如山,還是作假污衊?」
商德重微微一頓,才肅然道:「此事非我一人可以見證,這樣吧!請九省一府各推舉一位代表,我們共同查驗如何?」說著對那呂子疑拱手道:「只要此物屬實,德重願與呂兄弟一道承擔!」
下面地士子們也不甘示弱道:「若真是貪賄帳冊。我們大夥豁上前途性命,也要去承天門外求陛下主持公道,還大秦一個朗朗乾坤!」不一會兒,每個省里推舉出一名舉子,再加上京都府的一個,一共是十人,共驗帳冊真偽。這些人俱是本省有名的金石大家,精通辨識文物古董。十人一齊上陣,萬不會看走眼地。
此時天色以黑,便有人提來十幾個大燈籠,把相府門前照的如白地一般。十來個人便就著這亮光翻閱起那厚厚地帳冊來。只見從昭武初年開始,到現在的歷次大比中行賄的人員名單、金額、所求名次,是否達成。一筆筆、一款款,按照年代,用蠅頭小楷工工整整的記載在其上。
眾人看了片刻,便確信此乃真品無疑,因為無論從帳冊紙張的新舊程度,還是上面墨跡的最早年份,都可以清晰判斷出此乃十幾年前的物件了。更何況上面地每一筆每一單,俱是指名道姓、款額詳細,根本容不得作假。
這帳冊頓時變得重逾千斤,跳動的火光下仍能看見。幾個鑑別人臉上皆是煞白如紙。舉子們艱難的交換下目光。終於有人忍不住輕聲問道:「各位,咱們怎麼說?真的還是假的?」
帳冊是真的。大夥都心知肚明,可一旦把這東西拋出去的話,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也許大秦宰相從此垮台,也許他們這些士子被無情的湮滅,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都危險。
最終也不知是良知戰勝了恐懼;還是憤怒戰勝了怯懦,有人慨然道:「國家地掄才大典,乃是關係到我大秦千秋萬代的大事,若是任由權臣把持,早晚我大秦會從根上爛掉的。我輩讀書人為的是什麼,不就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嗎?往昔咱們抓不住證據倒罷了,今日既然被我們碰上了,怎能昧著良心故作不知呢?」
這話讓士子們激動起來,又有人道:「是呀!我們的個人前程是小,若是能為後來者換一個清明的科舉,讓我大秦英雄真地有用武之地,那也是大賺特賺的!」
待商定妥當,將那帳冊交還給呂子疑後,眾人便在台階上站成一排,推舉出一個叫曾彥的關內士子站出來做代表道:「我等一致認定,這帳冊乃是真正的科場舞弊記錄……」
話音未落,府中大門轟然打開,一群凶神惡煞的護院衝出來,一邊叫喊道:「抓住這些聚眾鬧事的狂徒!」一邊就要捉拿幾個書生。
台階上的舉子們見這些護院分明是朝呂子疑衝去,哪還不知他們的目地,一邊高聲道:「保護呂兄弟。」一邊毫不畏懼地迎了上去……
台階下的舉子們也潮水般地湧上來,轉眼就把呂子疑淹沒在人群中……
文家護院們剛剛衝出來,就見那些手無寸鐵地文弱書生面無懼色沖了過來,不由嚇得呆住了,再看那拿帳冊的傢伙已經消失不見。知道討不到好處,只好又灰溜溜地退了回去,重新緊閉上大門,不敢再出來挑釁。
舉子們使勁拍打了半天大門,終是無人應答,不由憤憤道:「這個門敲不開,我們去承天門告御狀去!」
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六一章 京都變奏曲之歲月
「士子們遞了狀書,又在承天門外跪了一夜,等候陛下回應。」沈冰輕聲道:「文府的集會結束後,百官皆是從後門離去,並沒有與士子們朝面。之後,文丞相便病倒了。」
秦雷點點頭,擱下碗筷道:「飽了。」若蘭便收拾起碗筷,輕聲問道:「王爺今日是穿便服還是正裝?」
秦雷笑道:「王常服吧!要去見幾位長輩,還是穿的正式些好。」若蘭點頭小聲道:「知道了。」便去裡間取衣裳來。
借著這個空,秦雷對沈冰輕聲問道:「文彥博真的病倒了嗎,我怎麼總覺著不大對勁呢?」
沈冰皺眉小聲道:「這是最隱秘的內線消息,上次文夫人與裘先生的私情便是她證實的,可見其在文相身邊潛伏之深。消息應該是準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