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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邊上一直不敢作聲的秦泗水忍不住開口道:「五爺,咱們京里有名的樓子可都在玉帶河邊,離這隔了好遠呢。」
秦雷瞟他一眼,半開玩笑道:「我說泗水,你也就這麼大出息了。出來任事是別指望了。」
秦泗水老大年紀,怎能聽不明白殿下對他這次的畏縮很不滿意。但他能吃幾碗乾飯自己清楚,『噗通』給秦雷跪下,戚聲道:「屬下辜負王爺的栽培。可是俺是六個娃娃的爹了,俺離開宗人府就是嫌那份工讓俺家娃娃抬不起頭。可如今俺要是幹了窯子,那俺娃娃一輩子都別想有出頭之日了啊!殿下。」說著說著竟嚎啕大哭起來。
秦雷聽他哭訴,知道自己今次有些孟浪,卻忘了屬下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的追求和堅持。他起身上前扶起秦泗水,滿面羞愧道:「泗水,這次是我錯了。本王對不起你,給你賠不是了。」秦泗水哪敢受他的禮,忙躲開道:「小的還想多活幾年,王爺要折殺俺啊!」
秦雷笑著鬆開他,坐回位子。秦泗水趁著勁問道:「那俺以後還能不能出來任事了?」
秦雷歉意地搖搖頭,堅決道:「一碼歸一碼,這次你放棄了。下次就要輪到別人。」看他一臉沮喪,秦雷終不忍道:「趕明民情司衙門建好了,給你個地方,去搗鼓你那些瓶瓶罐罐吧!」
秦泗水一下子興奮起來,又驚又喜道:「哎呀!比起出來獨當一面,俺更喜歡這個差事。」
第三卷 中都雨 第一一三章 二十年的狀元紅
處理好秦泗水的事情,老掌柜與石猛也上來了,同行的還有一個滿面油光的中年人。老掌柜的向秦雷施禮道:「公子爺,這就是俺們劉東家。」
那個中年人也向秦雷行禮道:「小人劉福貴,給公子爺請安了。」秦雷示意他坐下。隨便聊兩句諸如劉老闆年庚、家中子女如何之類的家長里短。待兩人熟絡,秦雷又看似不經意的誇了他幾句有福相、人緣好之類。把個劉掌柜聽得嘴巴都合攏不上。幾個來回,兩人便如多年老友一般。
秦雷輕拍下桌子,對劉老闆道:「福貴兄,今日我倆一見如故,實在是難得啊!怎能不痛飲一番呢?」劉福貴笑眯了眼,小雞啄米點頭道:「正是正是。」然後對一邊的老掌柜高叫道:「老錢,快置桌上好的酒菜,切莫怠慢了貴客。」
老闆發話,下面自然全力開動。少頃,酒菜便流水價的上來,把一張大圓桌擺的滿滿當當,儘是些鹵貨冷切、魚羊燉鍋之類的葷腥。
秦雷回京已經快一個月,奢華的皇家生活已經把他的胃口養叼,看著滿桌子肉食,不見菜蔬,不禁食慾全無。秦泗水了解秦雷,見他眼皮微微垂下,便把桌上幾盤花生米、滷豆腐之類的下酒小菜換到秦雷面前。
劉老闆見了,終於相信這位公子爺確實是金枝玉葉,不是來打秋風、吃白食的。他不好意思的陪笑道:「這天寒地凍,咱們市井鄉里的,比不得公子家,實在拿不出什麼時鮮果蔬,公子恕罪。」
秦雷微笑著示意他放鬆,溫聲道:「我吃不慣是我自己的問題,不代表飯菜不好。劉兄不必緊張。」
聽他這一說,劉福貴更覺不好意思,對老掌柜咬牙道:「去把那酒起出來,請公子爺品嘗。」
老掌柜驚訝道:「不是說等明年……」劉福貴胖手一揮,不耐煩道:「快去……」老掌柜這才猶猶豫豫的下去。
秦雷又與劉福貴隨便嘮幾句,待老掌柜抱著兩個還帶著泥土芬芳的酒罈上來。秦泗水看了,失聲道:「女兒紅?」
老掌柜滿臉可惜道:「不是女兒紅,是狀元紅。是俺東家在大少爺滿月時親手釀製,又埋在地下二十年,盼著大少爺高中時慶賀飲用的。」
秦雷聽了,不禁嘆道:「埋了二十年了,今日起出確實可惜啊!」
錢掌柜把一壇遞到劉福貴手中,他伸出胖手小心地摩挲著光滑的瓷壇,把上面殘餘的泥渣揩去。對秦雷呵呵笑道:「生兒養女埋花雕,圖的就是大喜的日子有個稀罕物。」
然後胖臉緊繃地望向秦雷,認真道:「公子身份小人不敢亂猜,只能說從沒見過像哪個貴人能如您一般和氣、肯與四民之末折節下交。這對小人來說,便是天大的福氣、天大的喜氣。」說著,『砰』一聲,拍去壇上泥封,登時那經過歲月沉積的醉人醇香四溢出來,香氣飄滿整個房間。四周的護衛們無不目露痴迷之色,有酒鬼已經開始狂咽口水。
秦雷也是好酒之人,爽朗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我若是推辭倒是矯情了。」
琥珀色的酒液從壇中倒入瓷碗中。秦雷有些迫不及待地端起,只見瓷碗裡的美酒透明澄澈、鮮亮誘人。送到鼻前一聞,馥郁芬芳的味道沁人心脾。再一嘗,醇厚甘甜之後便是酸、苦、辛、鮮、澀,這六種味道匯聚在舌尖又傳到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養兒育女十幾年的甘苦滋味盡在其中。若不是秦雷兩世為人,也品不出其中神韻。
秦雷閉目回味良久,半晌才雙目放光道:「澄、香、醇、柔、綿、爽兼具。喝了此酒才不枉此生啊!好!好!」
眾人見他一副滄桑神態,渾然不覺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說出這話有什麼怪異。
秦雷連飲了三碗,把瓷碗往地下一擲,大呼過癮。劉福貴見他一副飄飄欲仙卻又不欲再飲的模樣,勸道:「公子爺只管放開喝,還有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