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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渾使勁揪著鬍子,微微點頭道:「我明白了,半年多沒遇刺,他麻痹了。」
文彥博頷首笑道:「正是如此,人最容易在春天犯錯,因為在屋裡憋了一冬。總想著出來透透氣,也不願那麼多人跟著,所以才會心存僥倖。」
李渾咯咯笑道:「這麼說你知道他下次出來透氣的時間。」
文彥博耷拉下眼皮道:「我又不是半仙,怎能知道他什麼時候心血來潮?」李渾剛要瞪他,又聽他繼續道:「但春天桃紅柳綠,最能勾人閒情……所以我猜。他會在大比結束後,再次出遊。」
李渾粗重的眉毛凝成一團,尋思了半晌,終於點頭道:「不錯,夏天太熱、秋天太忙、冬天太冷。只有這個春天他有閒暇、也最宜出遊。」
剛說服自己,卻又皺眉道:「但那小子比猴還精,怕是稍有風吹草動便被他察覺了。成不成功倒無所謂,只怕再讓他反過來算計我們一把就不美了。」
文彥博心中不屑道:『看來這老傢伙是被秦小五折騰草雞了,竟然未談勝先言敗,實在是不吉。』他卻是冤枉了李太尉。其實這只是文官武將思考問題地方式不同而已:文官喜歡唱高調、凡是總往好處想。武將多經過戰陣廝殺。知道『天不遂人願』乃是至理,所以總是先把壞處想盡了。
好在這次文彥博準備充分。倒也沒被李渾問倒了:「這次用精兵,掩行跡,出其不意。」
李渾『哦』一聲,斜眼瞄著文彥博道:「具體說說。」
文彥博點頭道:「我府中有兩位供奉,乃是有功夫的,皆是以一第十地好手。」
李渾不為所動道:「卻不見得能敵過黑衣衛的連弩。」他對黑衣的忌憚多半來自那種強悍的制式武器。
文彥博加碼道:「他們已經答應回去糾集同門,湊出十幾個是不成問題的。」大秦雖然尚武,但普通百姓只是粗通拳腳,軍隊也不過練些長拳之類的外門功夫,並不會練氣吐納,沒有內功便不算真有功夫。
只有極少人才能學到真正的內家功夫,但這樣人極為少見。因為所謂高手無不敝帚自珍,哪肯輕易將自家套路交與別人。非得三叩九拜之,正式拜師之後,再觀察打磨個三五年地,才能學上三招五式的,基本上還學不全乎。
為什麼學不全?因為大多師傅,是不願意看著徒弟比自己強的,君不聞自古便有『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之說嗎?所以師傅傳徒弟的時候,便會將那拿手的、獨門的,故意不傳,為的就是能勝過徒弟一招半式。
這樣一代傳一代,每代師傅都昧下個三兩招、等傳到現在這會兒,就基本上不剩下啥了。甚至練了也是白練,還不如那些苦熬筋骨、靠力氣制勝的外門高手呢。
也有些特別地,比如上一輩悟性特好,自己琢磨出一套完整功夫來。親自傳承一代,自然可以教出些高手來。只是這樣的高手著實稀缺,一旦出現,便會被各大門閥爭相延攬,好吃好喝供奉在家中,平時養尊處優,僅關鍵時刻噹噹打手便可。
所以這世上有習武之人。沒有江湖。
……
文彥博一下子能請出十幾個高手,怕不僅是二十年來地積累。應該還有別的門閥暗中襄助……當然,也不排除只是些半吊子高手的可能。
聽他這樣說,李渾才撓頭笑道:「老夫這邊稍多些,能有二十多個。將這些人加起來,應該可以沖開黑衣衛的防線。只是那秦小五地功夫也不弱,且有黑衣衛阻擋一陣,咱們不一定能留下他。」
「有一張弓名叫射日。」文彥博淡淡道:「百步之內必殺!只要扯出射一箭的空當。秦雨田必死疑。」
李渾稍一尋思,沉吟道:「百步之內必殺,怕是要四石弓才能做到,」說著撓撓腮幫子,無奈道:「老夫活了這麼把年紀,除了早死四十年的神箭無敵許破天,還從沒聽說過誰能用四石硬弓呢。」
文彥博放聲笑道:「許破天地孫子,一個叫許由的年青人。他可以。」
李渾雙目頓時異彩連連,驚喜道:「大事可成矣,他在何處?」四石硬弓配以特製地玄鐵狼牙箭,可在百步以內洞穿明光鎧最厚的部位……即使偶有神奇寶甲真格能當一當,那巨大的衝擊力依舊可以震碎人的五臟,依然無解。
所以能用四石弓的高手。乃是所有貴人地噩夢,所以當年地神箭無敵被殺了,只是不知從哪個旮旯里又冒出個孫子來。
文彥博得意笑道:「此人原本在東宮,可笑那秦霆有眼不識金鑲玉,不知但凡修行射日弓地,需得用自身精血養箭,所以經常咳血。還只道他是癆病鬼,非但不重視,還深為厭棄,被老夫輕輕鬆鬆討了過來。」
李渾咽口吐沫道:「你可沾了大便宜了。」心中已經開始飛速盤算。如何在利用完之後。將那叫什麼許由地除之後快,以免後患。
文彥博見他面色陰晴不定。哪裡不知他想什麼,輕聲一笑道:「太尉大人莫擔心,只要殺了秦雨田,一切隨你處置。」
李渾不由高興道:「老弟真是個妙人啊!」說完面色一邊,咯咯笑道:「你既然籌劃完畢,為何不自己動手呢?」
文彥博雙手一攤,坦然道:「除了這些之外,我文家並沒有自保的實力,無法承受將來可能遭受的報復,所以還需太尉大人庇護。」
李渾捻著鬍子笑道:「明白了,」說著指指文彥博,又指指自己道:「就是說敲悶棍你來……背黑鍋我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