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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承嗣趕緊起身頭前帶路,把秦雷迎進正廳之中,奉為上座後,恭聲問道:「王爺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打量著這位高大魁梧、賣相頗佳的將軍,秦雷心道:『這些人怎麼都是一個腔調。』但他跟趙承嗣不熟,甚至之前都沒說過話。是以一本正經道:「趙大人,咱們素未謀面。孤卻已經久仰你的大名了。」
趙承嗣謙遜道:「王爺才是真正的大名鼎鼎,卑職久仰至極。」有道是花花轎子眾人抬,互相吹捧才熱鬧。
秦雷哈哈笑道:「那就互相久仰,不衝突的。」說著指了指下首的椅子道:「坐吧!孤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趙承嗣笑著拒絕道:「王爺面前沒有卑職的座,我還是站著回話吧!」他這話聽起來十分順耳,實際上卻話裡有話——我們沒那麼熟。俺也不打算在你的手下做。咱們有事說事吧!不用那麼親熱。
秦雷已成人精,當即品出了他話里地滋味,微微一笑道:「站著也好,消化食兒。」
趙承嗣年紀輕輕就能爬上高位,自然不是蠢人,明白秦雷在笑話他地近況,壓力大得有些吃不消了。這是實話。自從河陽公主被逐出中都,他就大黃狗照鏡子,里外不是人。太尉李渾不喜他對河陽公主言聽計從,漸漸疏遠了他,怕是只要有機會就會把他拿下來。而昭武帝和文丞相本來就跟他不對付,自然樂得看他地笑話。
而唯一可以倚靠的河陽公主又去了東都。他竟有些煢煢孑立、孤苦無依地感覺,實在是快要吃不消了。
但即使再難過,他與這位隆威郡王殿下都沒什麼好談的,此事無關風月,純屬立場不同。所以對於這位王爺的造訪,他心中極是戒備,唯恐被那張出了名的巧嘴動搖了心智。
秦雷將他面色陰晴不定,微微一笑道:「孤今日來,就為一件事,請趙大人取消禁止難民入城的命令。」
趙承嗣不禁暗暗鬆口氣。心道:『公事就好。』面色自然也平緩下來。恭聲道:「王爺容稟,此事乃是丞相府下令。京都府執行,我們兵馬寺只不過是個協辦,你要是想解決這事兒,還得去找秦府尹、或者文相爺更好。」
見他們果然開始推諉,秦雷心中不悅,但也知道發作出來沒有什麼好處,只能讓雙方連好好說話地可能都沒有。再說人家又不是秦氏宗親,那打狗棍也打不著他,所以只能按著性子,儘量平和道:「孤是從秦守拙那裡過來的,他也同意提前放人進城,但他告訴我,最終放不放,還要看趙將軍的意思。」
又坐正身子,雙目炯炯地望向趙承嗣,聲音低沉道:「城外近十萬難民,已經在幾十年一遇的寒潮中掙扎半月,每一天每一刻,都有成百上千人饑寒而死。他們可都是我大秦的子民,奉養我們這些達官貴人的子民吶!」秦雷的聲音逐漸激動起來,以至於不得不緊緊攥住拳頭,壓一下胸中澎湃地怒火,一字一句的艱難道:「也許就在我們說話的工夫,又有幾個無辜死去了。」
說完起身拱手道:「孤代城外幾萬子民求將軍了。」
趙承嗣一下子慌了手腳,趕緊側身避開王爺的行禮,口中連連道:「使不得、使不得,卑職要折壽的。」秦雷卻充耳不聞,依舊微微躬身抱拳,嘴裡仍誠懇道:「請趙將軍垂憐。」
趙承嗣沒辦法,只好給秦雷跪下,伏首無奈道:「王爺愛民如子,卑職深感慚愧,若是仍不作為,怕是要遭天譴的。」
說著直起身子道:「只要秦府尹給道文書,證明是他先同意地,卑職便背下這干係,哪怕因此回家種地又何妨?」
秦雷頗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此人居然如此通情達理。卻不知趙將軍因為這些日子的失意,漸生去意,這才表現的如此大度。
大笑著將趙承嗣從地上拉起,秦雷大包大攬道:「趙大人真能玉成此事,那是功德無量的,孤王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因此受累的,放心吧!」
趙承嗣萬沒想到,這位王爺居然將自己擔憂月余的事情,一下子扛了過去,頓時感到渾身一輕。
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三二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從京都兵馬寺出來,天色已經擦黑了,秦雷打發石敢去京都府討要秦守拙的條子,自個則帶著餘下的衛士回去清河園,若蘭還等著吃飯呢。
隊伍越過大將軍街,便直插北城去了。此時天寒地凍,又是一年裡最閒的時候,人們寧肯在家裡圍著爐子拉閒呱,也不願意上街走動,是以還未到酉時,大街上已經幾乎看不到行人了。這種冷清的景象,更讓勞累一天的黑衣衛們,如倦鳥盼歸巢一般,快馬加鞭往清河園趕去。
不一會兒,隊伍便上了北城的青龍大街。秦雷不自覺地往街角一家燈火輝煌的紅色建築望去,那裡是石猛和莊蝶兒的老巢——在京城已是大名鼎鼎的青樓『滿園春』。
這一眼卻看出不知多少是是非非。
只見此時本應賓客盈門、車水馬龍的滿園春,竟然被一群官差圍了個水泄不通,似乎還有人在吵鬧推搡。
「吁……」秦雷勒住馬韁,低聲喝道:「去看看。」一小隊黑衣衛撥轉馬頭靠了上去,不一會兒便回來稟報導:「是稅務司的兵丁,好像要封門查帳!」
「狗屁!」秦雷啐一聲,冷笑道:「孤倒要看看,是誰給老子上眼藥。」說完便策馬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