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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皮們一家家的領取,一天下來,甚至能把家裡缺牙帶孔的破米缸盛個半滿。這些得了便宜的傢伙,偏還要賣乖道:「囊球的,開門這麼早幹啥?讓人過年都消停不了。」「就是,過了十五還有一波,不能一起開門啊!」「球,一起開門,你家那破米缸能裝下?」
聽著幾個背破米袋子的懶漢喋喋不休,秦雷忍不住搖頭嘆道:「可憐可恨啊!」今日他穿的是便裝,外著寶藍色綢面夾襖,裡面色是月白色的綢衫,腰上懸著玉佩香囊,手裡拿著一根……甜棒。
若是把那啃了半截的甜棒換成摺扇,誰見了都要贊一聲:翩翩濁世佳公子。秦泗水好心抽空,給他買了把描著錦繡山河圖的檀香木扇子,想讓他換下那甜棒來,卻聽秦雷翻白眼道:「泗水,你腦子進水了是不是?今兒可是滴水成冰。你讓我拿一扇子呼嗒呼嗒的,還嫌不夠涼快地是不?神經病。」
秦泗水馬屁拍到馬腿上倒沒什麼,道左的幾個書生聽了,趕緊將手中的摺扇收回袖中,唯恐被人當成神經病。
邊上的樂布衣穿一身洗得發白的白色長衫,表情淡然、神情悠閒,手中也拿著根甜棒。聽了秦雷『可憐可恨』的感嘆後。樂布衣微笑道:「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也有其可憐之處啊!」
秦雷咬一口甜棒。感覺太硬,扯得肺葉疼,便隨手往後一扔,道:「賞你了。」久未露面的秦泗水趕緊接住,賊眉鼠眼笑道:「俺也咬不動,留著給兒子吃。」說完便把那甜棒揣到了懷裡。
挨了那一下,卻讓秦雷逃掉了很多應酬。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從初一開始,用幾天時間,把宮裡、沈家、老大老三家都轉一圈,甚至還去了一趟李家,當然是東城李家。只是賴在那裡干坐了一天,也沒有見到詩韻地影子,倒被李光遠好一個說教。什麼『謹言慎行』啦、『節制謙遜』啦。直到夜裡睏覺,腦子還嗡嗡地響個不停。
今日一早。趕上秦泗水上府里請安,秦雷便叫上同樣無所事事的樂布衣,跟著秦泗水這個『中都通』,一起上街透透氣,也緩解一下半月不能劇烈活動地憋屈。
秦雷心道,店鋪往往要過了十五才開門。大街上正冷清著呢,哪有什麼熱鬧好瞧?乃是故意給秦泗水出個難題。卻難不倒在京里土生土長的秦泗水,呲牙賊笑道:「王爺說得是往年,今年卻有些不同。」便帶著秦雷幾個徑直到了鐵獅子大街上,果然是爆竹聲聲、人來人往,一片熱鬧景象。
看秦雷一臉莫名,秦泗水不再賣關子,輕聲解釋道:「今年是大比之年,全國九省的舉子為了趕考,去年就進了京。這些人還有他們的隨扈書童。客居中都。不得吃不得喝?武帝爺時便下了恩旨,要中都的茶館酒肆、客棧旅館提前到初八開門。卻有體恤學子之意。」
秦雷這才明白,突然想起一事,湊到樂布衣耳邊輕聲問道:「你考過科舉沒有?」便見樂布衣一臉不屑道:「就是考中狀元也不能讓我的名氣更大一些,那考著還有什麼用。」
這話說得狂傲,秦雷撲哧一笑,還未說話,邊上幾個文生打扮的中青年卻不愛聽了,一個面龐通紅地青年人怪聲道:「好一個視功名如糞土啊!這位兄台好大的口氣,卻不知是神機門下還是鬼谷高徒呢?」
秦雷心道:『您猜的真准,考試之前別洗澡了,免得沖了運氣去。』
卻聽樂布衣一臉無所謂道:「本人無門無派,湖海逍遙散人一個,天地乃大,我心最大,何必要攀別人的高枝。」
幾個文生見他越說越不要臉,便想挫挫他的銳氣,那紅臉文生走到樂布衣面前,上下打量他一陣,突然冷笑道:「井底孤蛙,不知小天小地,偏愛自高自大!」
樂布衣笑道:「有趣,」說著哂笑道:「廁中怪石,生得不清不白,而且又臭又硬。」這是譏笑那文生的紅臉蛋子。
文生面色一滯,臉蛋子仿佛曬乾大棗一般,惱火道:「圖畫裡,龍不吟,虎不嘯,白衣狂夫可笑可笑。」
樂布衣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衫,一晃手中的甜棒,微笑道:「棋盤裡,車無輪,馬無糧,小小文生淫蕩淫蕩。」
那文生一瞪眼,怒道:「一二三四五六七!」
樂布衣眼都不眨一下,搖頭笑道:「孝悌忠信禮義廉。」兩人一個王八一個無恥,倒也登對。知道秦雷聽不懂,樂布衣特地小聲為他解釋一下。
文生沒想到此人如此毒舌,不由急得滿頭大汗。邊上一個年紀稍長些地青衣文士上前道:「昶柏老弟暫且歇息,待為兄會會這位大才。」
樂布衣謙虛道:「哪裡哪裡。」
別的書生見他如此無恥,都對那年紀大些的書生道:「方對王,把這有辱斯文的狂夫滅了。好讓他知道什麼是天高、什麼是地厚,什麼是長著三隻眼地馬王爺。」
秦雷看的過癮,忍不住對道:「樂先生,把那些咋咋呼呼地舉子燉了,也讓他們知道什麼是月朦朧、什麼鳥朦朧,什麼是苦練童子功的樂布衣!」引得那群文生一片鬨笑,樂布衣自然也是尷尬不已。
秦雷連忙小聲道歉道:「方才詞窮了。為了對仗不甚泄密,先生原諒則個。」樂布衣翻翻白眼。苦笑道:「公子兩不相幫即可。」
秦雷只好撓撓頭,嘿嘿笑道:「我噤聲、噤聲……」
那『方對王』朝樂布衣拱手道:「這位先生請了,學生山北方中書,自幼偏愛楹聯,於此道浸淫二十載,不過略有所得而已,所謂『對王』卻是朋友謬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