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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中一下子就嘈雜起來,軍政兩方的要員交頭接耳,對三個方案眾說紛紜。幾個重要人物,諸如館陶、布衣、皇甫、楊文宇,還有石勇,雖然早就被秦雷事先通氣,但他們卻各有各的看法。
館陶是政務寺的寺卿,要關注王府的方方面面,自然希望新軍發展能按部就班。即使要擴充也該在幾年之後,財政上寬裕些了再說。
而樂布衣作為只管花錢地首席敗家子,堅決支持秦雷實行雙編制,保持可以隨時擴充成兩支強軍的能力,至於花多少錢,那不是他考慮的問題。
皇甫戰文更傾向於中間一個方案,他認為等軍隊成熟了。再過度向第三個方案,其實更穩妥一些。作為一個久經沉浮的中年人。對冒險的興趣已經不大了。
至於石勇,在這些事情上是不會發表意見的。而楊文宇初來乍道,自覺不宜在這個場合說話,也就只帶了耳朵,除了低頭做筆記,什麼也不干。
幾個人互不相讓,旁徵博引。言辭犀利,先是爭論、後是爭辯,讓悶頭寫字的楊文宇暗自咂舌,他參加過不知多少場會議,哪見過如此熱烈……或者說放肆地場景,不由抬頭望了望上首的王爺。
卻見秦雷坐在那笑眯眯地聽著,除了不時豎起手中的冊子,擋住飛濺過來的唾沫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動作。一般只要不發展到爭執,秦雷是不會出聲阻止的。
在樂向古和張諫之兩條毒舌的夾擊下,皇甫戰文很快敗下陣來,苦笑著擦擦腦門上憋出來的白毛汗,對邊上地楊文宇小聲道:「早知道這倆人嘴上功夫如此了得,我就不出這個丑了。」楊文宇點頭輕笑一聲。又繼續聽館陶和布衣的辯論。
此時雙方已經超脫了軍隊編制大小的範疇,升華到是先強軍還是先強國的理論高度。只見館陶的食指在桌上輕叩,不疾不徐道:「君不見管子新政二十年,方有桓公稱霸王;勾踐養息二十載,因而一舉滅強吳;衛鞅變法二十歲,才有前秦滅六國。」
又將手往袖子裡一攏,朝樂布衣沉聲道:「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戰馬萬匹,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糧秣之用,膠漆之材。車馬之奉,日費千金。若無豐裕的國力支撐,那是一天也運轉不靈的。若是國力勉強可以支持,軍隊倒可以勉強運轉,但領兵將領一天到晚提心弔膽,生怕什麼時候朝廷斷了供給餉銀,最終不敢放開手腳,十成的戰力發揮不出七成。」
輕咳一聲,館陶最後堅決道:「只有國富民強,資財充盈了,軍隊才會沒有後顧之憂,才能發揮出最強地戰力。這個步驟不能反,反了是要摔跟頭的。」說著朝秦雷拱手道:「王爺,屬下堅持認為,咱們應該按部就班的平衡發展,不發生極特殊的情況,不能因為盲目追求軍力,而影響到其他方面的提升。」
館陶的發言有理有據,讓在座眾人不分陣營地微微點頭,更有秦奇侯辛等人拱手附議,一時間,好似大局已定一般。
秦雷微笑著望向樂布衣道:「孤覺得說得很有道理嘛!要是先生沒有意見,咱們就這麼定了。」
樂布衣捻須輕笑道:「王爺稍後,容學生一言。」說著瀟灑一甩長袖,伸手端起茶盞,輕啜一塊,閉目享受道:「要說館陶老弟學問是極好的,又務實,可謂治世之能臣。」
在座的個個都是人精,哪會不知這話乃是欲抑先揚,不由齊齊深吸口氣,等著樂毒舌的反擊。
樂向古自然不會讓他們失望,只聽他不咸不淡道:「但是亂世有亂世的法則,館陶老弟尚需多學學。」
館陶不咸不淡笑道:「學生洗耳恭聽。」
樂向古笑道:「何為亂世,弱肉強食,勝者為王者也。當今天下三分,大秦三分,正是成王敗寇的節骨眼上。我們王府興起不足兩載,甲兵僅有一營,與別人比起來可謂微星與皓月之分。若是按部就班,一板一眼,怕是還沒有發展到老弟所說的資財充盈,就被人連皮帶骨頭,吃的渣都不剩了。」這傢伙有些粗鄙的語言,顯然更得右側丘八們的歡心,就連楊文宇也會心地笑了。
館陶嘴角抽動一下,微笑道:「請問布衣老哥,無本之木可能長青?無源之水可否長流?」
樂向古呵呵笑道:「所以說老弟還要學習這亂世法則嘛!殊不知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取用於國,因糧於敵,故軍食可足也。若是非要等著自己強盛起來再去圖謀大業,就好比你館陶老弟去坐席,一不小心睡過頭。起得晚了。卻還要一板一眼地梳洗,四平八穩地出門。不慌不忙地趕路。怕是到了也只有舔別人盤子底兒的份了。」
桌邊一片吭哧吭哧的沉悶笑聲,卻是別人被樂布衣逗得忍俊不禁,卻又顧及館陶顏面,想笑不敢笑,憋出的聲響。
館陶仿佛沒聽見一般,依舊微笑道:「依布衣老哥的意思,咱們王府應該跑步前進。跨越式發展?」
樂布衣點頭笑道:「就是這個意思。建立起一支強軍,再用這隻軍隊去搶下別人的財富供養自身,在一場接一場地戰鬥中發展壯大起來,而不是全靠自己的精血養活。」說著雙眼微眯道:「館陶老弟地法子好比羊吃草,在下的法子卻是狼吃羊。眼下滿眼的食草綿羊,咱們為何不直接變身為狼呢?」
房間裡武人居多,就是館陶的政務一系,也多是侯辛、石猛這樣的行伍出身。聞言自然大感對胃口,心裡的天枰便不由自主的偏向了樂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