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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夜的追擊中,即使是不刻意去想,他也已經知道自己要追殺的人是誰了,自然就失去了斬盡殺絕的狠厲,任由那些值得尊敬,但無關痛癢地殘兵們離去。這無關乎什麼忠誠與盡責,只是軍人對軍人的尊敬而已。
……
破虜軍前鋒隊又迫近敵人後隊不足八十步了,仿佛方才那一幕重現。先是一陣密集的箭雨,然後又有二百餘騎反衝了過來,電光火石般交手,雙方各折百人後分開。破虜軍定定神,繼續向前追擊。而一百倖存的黑甲騎兵,依舊沒有獨自逃走。像前一波騎士一樣,回身搜羅倖存的袍澤,扶上馬去,並騎著離開。
而常逸常雲渠,依舊沒有阻攔……
……
等到破虜軍第三次追上敵人後,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好在這次沒有人再衝過來,而且讓他們略微不習慣的是,那仿佛下不完的箭雨,竟然停了。不過停了總是好地,悍不畏死不代表活膩了。
來不及細想其中的緣故。裨尉們將最後一點激情拿出來。催動著已經疲累不堪的手下撲上去,咬敵人最後一口。然後他們的任務便結束了。兩個半時辰的追擊,已經讓前鋒隊到了極限,即使後來的援軍們也吃不消了。
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出擊了,軍士們強打起精神,把戰馬屁股揍得一片青紫,這才好不容易重新獲得了高速。當然也有馬失前蹄地事故開始出現。
雙方越來越近了,直到二十步對面還沒有任何反應,有心思敏感已經開始感覺不對勁了。等到了十步左右,即使是黑燈瞎火,前排的兵士也駭然發現——對面的馬上居然沒有人!再往遠處看看,一個都沒有!
或者說,他們這半個多時辰,就是在跟著一群傻馬傻跑。
又或者說,破虜軍兩營八千人,一晚上就被四百人趕著一千多匹馬帶的瞎跑了一晚上。
等到軍士們超到馬隊前面,用套索控制住頭馬,把一千多匹戰馬悉數『俘虜』時,常逸的中軍也趕到了。
此時天邊亮起啟明星,已經不像方才那麼暗了。不用三個一臉晦氣的裨尉報告,他也已經看到眼前的成群戰馬了。
揚起馬鞭點了點三個倒胃口的傢伙,他出奇的沒有抽他們出氣,不咸不淡地罵道:「奶奶地,窮跑一晚上,真他娘的晦氣。」
「大人,怎麼算是窮跑呢?咱們這不繳獲了一千多匹戰馬嗎?怎麼也值個十萬兩吧?」見他一臉憋屈,幾個暗自慶幸逃過一劫的裨尉趕緊安慰道。雖然常校尉愛打人,但平時對大夥還是很不錯地。
哪知不說還好,一說反而引得常逸暴跳如雷,手中馬鞭劈頭蓋臉地落下,把三人抽得暈頭轉向。他們乃是軍官,而且是常逸的親近下屬,所以常逸也不是真打,三人告饒幾聲也就住了。
挨了打卻也要問個明白,三人小疑問道:「大人我們說錯了嗎?難道咱們沒賺到嗎?」
常逸收起馬鞭,苦笑一聲道:「不僅沒賺到,還得替人家養馬,也不知道能不能要回草料錢。」雖然太尉府擺下了天羅地網,但他相信那人能逃出生天。
「若是他們逃不過這一劫呢?」一個裨尉問道。
常逸撓撓頭,呲牙道:「那咱們就真賺了。」
於是四位破虜軍將領真誠的祈禱起來。
第四卷 火中蓮 第一九一章 今夜月黑風高
雖然常校尉對他的表現刮目相看,但秦雷寧願不出這個風頭,也不想用這招『壁虎斷尾』。
但破虜軍來得太快,若不用些手段,大概拂曉時分就會被追上。
無奈之下,秦雷只得留下四百軍士和上千匹戰馬將敵人引開。這四百軍士便在道旁安營紮寨,廣布旌旗、又點起上百堆篝火,終於騙得破虜軍斥候誤以為敵人主力盡在。其實秦雷的主力早在兩個時辰前就出發離開了這裡。
最終,四百忠誠勇敢的衛士成功將破虜軍的主力騙出四十里地,且透支了馬力,不知多久才能恢復過來。這一來二去就是八十多里,將近一天的路程。趁這功夫,秦雷的隊伍早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因而即使破虜軍的軍馬不知疲倦,立刻折返回來,也無濟於事了。
常校尉怎會不知這一點?索性讓軍士們安營下寨,好生休養一番。至於追擊『敵寇』的任務,還是交給別人吧!其實他很明白自己這包圍圈上最重要的一環掉鏈子,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
對於這位常校尉的心理變化,秦雷自然無從知曉,但他確實鬆了口氣。後面的追兵被遠遠甩開,而用來斷他後路的那一部分,也在西南百里以外,秦雷他們只要保持這個行軍速度一路向西。便可以回到襄樊鎮南軍的控制區呢。
但直到宿營時,他地臉色依然陰沉似水。自從巡視完營地後,就一直坐在一個反扣的木桶上出神。一雙柔膩的小手搭上他的脖頸,溫柔的為他鬆弛著緊繃的肌肉。
秦雷閉上眼,仿佛陶醉在舒坦的感覺中,久久都不願說話。這些日子來,兩人間地距離拉近了很多,甚至要比朋友關係更加親昵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全部黑下來了,野外宿營。沒有必要是不會掌燈點火的,所以兩人也完全浸入黑暗中。
似乎有人說過,黑暗是罪惡地源泉,他會放大你心底的欲望,讓你做出些白日裡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秦雷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