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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布衣也一本正經道:「很好。人貴有自知之明。」
『方對王』面色一滯,心道:『此人張嘴便能把人氣死,卻不能與他鬥嘴,還是對聯上見真章吧!』說著朗聲道:「一大喬,二小喬,三寸金蓮四寸腰,五匣六盒七彩紛,八分九分十倍嬌。」這上聯含著數字一到十。要想對的工整,卻也要一到十。最好是倒過來十到一,方沒有重複的嫌疑。
「好!」那些書生沒口子叫號,紛紛小聲嘀咕道:「『方對王』就是霸氣,往往一上來就能把對手打蒙,根本用不著第二下。」
哪知那白衣狂夫只咬了一口甜棒。便含糊對道:「十學士,九進士,八家文豪七家賢,六國五霸四公子,三鼎二漢一統晉。」
方中書腦門上刷地流下汗來,他那上聯號稱絕對,傳遍整個山北,至今沒人對上。想不到眨眼功夫便被這狂夫破解,怎能不令他膽戰心驚?
「聽雨,雨住。住聽雨樓也住聽雨聲。聲滴滴,聽。聽,聽。」這也是他苦思不得其解的一條絕對。
「觀潮,潮來,來觀潮閣上來觀潮浪,浪滔滔,觀,觀,觀。」樂布衣將那甜棒消滅乾淨,拍拍手,微笑答道。
「大木森森,松柏梧桐楊柳!」方中書喉頭抖動,顫聲吟出上聯。
「細水淼淼,江河溪流湖海。」樂布衣雙手負於背後,搖頭晃腦道。
方中書已經知道自己絕不是此人對手,但拿著『對王』地架子,卻不能輕易認輸,心道:『逼我出絕學了!』
說著拱手對樂布衣恭敬道:「先生確實大才,中書佩服佩服,只要您能接下這一對,中書便甘拜下風,終生不言『對聯』二字。」
樂布衣微笑道:「沒有必要。」但他也就是說說,並沒有勸阻的意思。
方中書這最後一招有個名字叫『步步高』,意思是對聯由三層組成。先拋出第一層,待對手對上之後,便有難度更高地第二層跟上。若對手又將其對上,更高難度的第三層便跟上了。
而對方事先並不知道還有後兩層,一路被牽著鼻子走下來,寰轉騰挪的餘地就大大縮小,往往對完前兩層便已經走進了死胡同。待第三層再出來,卻已是無力回天了。
所以真正地殺手鐧不在楹聯本身,而是在這種步步殺機地出題方式。
方中書還多了個心眼,唯恐對面的狂夫湊巧聽過自己地題目,決定吟一個自己都沒聽過地。
換言之,他要現場出題,背著雙手在街上踱來踱去,搜腸刮肚的想要拔高難度,突然看到邊上茶館的櫃檯上,擺著一盆怒放的海棠花,頓時來了靈感,拊掌笑道:「春海棠!」
樂布衣呵呵笑道:「這有何難?我對『夏山藥』。」春對夏,海對山,雖然不雅,卻勝在貼切。
卻不防方中書冷笑道:「帶葉春海棠!」顯然這狂生入了套,雖然對的貼切,卻十分粗鄙,接下去自然難上加難。
「連須夏山藥!」樂布衣呲牙笑道:「補啊!」
眾人心道:『您不是練的童子功嗎?還補個囊球?』但見方對王的題目如此簡單,不由暗暗捏把汗道:『不會黔驢技窮吧?』
「一枝帶葉春海棠。」方中書心中冷笑道:『再讓你囂張,你越是胡咧咧。待會就越難看!』
樂布衣仿佛毫無所覺道:「半根連須夏山藥。」
『來了!』方中書心中一陣狂喜,便將蓄謀已久的殺手鐧甩了出來:「江南紅粉佳人蘇小小鬢邊一支帶葉春海棠!」說著哈哈笑道:「請先生對!若是對出來了,學生在狀元樓擺酒認輸。」花枝亂顫地模樣極是欠扁。
旁邊那些舉子也品過味來了,原來『方對王』覷准了狂夫狗嘴吐不出象牙。起初的淺顯直白,乃是誘敵深入之計,為的是讓那狂生滿嘴胡柴、自露破綻。
那狂夫果然上當,顯擺似的拿『半根帶毛山藥』對仗。俏皮是俏皮了,卻沒法再往下胡咧咧了。
舉子們一直被樂布衣壓抑的士氣騰地高漲起來。高聲喊道:「方中書天下第一!」「方中書太棒了!」「我們最愛方中書!」
方中書微微一抬雙手,舉子們便安靜下來,看來這手漂亮的別馬腿,讓他地威信增長不少。
見對面地狂夫終於默然不語,方中書謙虛拱手道:「若非先生高才,中書即使取巧贏了先生,也沒什麼光彩的。」這話讓秦雷眼前一亮。心道:『既要當婊子又要樹牌坊,偏生還讓人生不出怨懟來,此人大有前途啊!』
只聽樂布衣呵呵笑道:「這下聯其實不難對,只是有些不雅,怕惹惱了中書老弟。」
方中書只道他煮熟鴨子嘴硬,不信道:「但說無妨,會文而已,只要貼切押韻、合情合景。無論先生說什麼,學生都只能一笑了之,卻不會記恨地。」見勝券在握了,他便一個勁裝大尾巴狼。
樂布衣朝眾人一拱手,呵呵笑道:「眾位做個公證。」此時周圍早圍滿了看熱鬧的舉子、路人,聞言鬨笑道:「放心。他若干動手,我們會拉著的,只管說就是。」
樂布衣清清嗓子,一臉詭異笑容道:「聽好了,我的下聯是……」頓了好一會兒,才悠悠道:「山北青衣才子方中書腰下半根連須夏山藥。」
眾人先是一錯愕,有腦子快的便怪笑起來,這時其他人也明白過來,頓時笑得前仰後合,涕淚橫流。仿佛一千隻鴨子下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