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頁
秦雷眯眼看他好半天。才撓撓眉毛道:「不熟就好啊!以後見不著了也不可惜。」
樂布衣微微一頓道:「他怎麼了?」
「死了。」秦雷面無表情道:「被我殺了。」
樂布衣頓時呆住了,喃喃道:「怎麼會呢?」說完嘆氣道:「他好歹是一國宰相,就這麼悄沒聲的殺了……對您的名聲不利啊!」
「對外就說他畏罪自殺吧!」秦雷輕聲道:「此人必須要死,因為他太混蛋了。」
樂布衣沉默半晌,終是點點頭道:「死了也好。乾淨利索。」也把身子靠在炕的另一頭,手持酒瓶道:「看來是文彥博帶給你的煩惱。」
秦雷聳聳肩膀沒有言語,算是默認了他所說。
樂布衣微微笑道:「不管別人跟你說了什麼,王爺,你都要相信自己的判斷。」說著從懷中掏出半塊墨玉,輕輕摩挲著,滿目緬懷道:「當年,我便是聽信了別人地話,不相信自己的判斷。二十年後,我終於幡然醒悟……但一切都晚了。」
秦雷喃喃道:「自己地判斷?」
樂布衣把玩著手中的玉石。點頭道:「對。盲人摸象的故事您聽說過吧?」
秦雷呲牙道:「說有四個瞎子沒見過大象的樣子。便去摸摸,一個說大象像蒲扇;一個說大象像柱子;一個說大象像牆;一個說分明是根繩子。」
樂布衣笑道:「不錯。事情的真相雖然只有一個,但人們由於所處立場不同、了解信息不全,往往只能看到其中一個方面。」
秦雷也從桌上拿起一個酒壺,仰頭灌一口,擦擦嘴道:「不錯,除了真正親歷過事情本身的人,其餘人大多是道聽途說,甚至以訛傳訛,可信度並不高。」
樂布衣點頭道:「人都是有聯想能力的,看到白嫩地胳膊,就會想到沒穿衣裳的美人兒,這還是有根據的;還有那不著調的,看到饃饃就會想到女人的胸部,繼而想入非非起來……」
秦雷嘿嘿笑道:「四十年的老處男還會想入非非?」
樂布衣聞言苦著臉道:「王爺,我可是在安慰你呀!你可不能欺負好人。」
秦雷笑著賠罪幾句,旋即正色道:「我明白你所說的了。人為了自己的某些目地,以偏概全、甚至胡說八道,都是有可能的。所以不能一概相信別人說的……」
樂布衣點點頭,擱下酒瓶,微笑道:「不止是別人說得,甚至還有你親耳所聞、親眼所見的。」說著有些傷感道:「有時候,你會被自己地所見所聞騙了的。」
秦雷揪著下巴上越來越密地鬍子道:「那我還能相信什麼?」
樂布衣抬起眼皮。雙目中神光湛然,哪有一點飲酒過度的樣子。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道:「自己的心,在這個世上,只有你的心不會騙你。」
說著將那玉石揣會懷中,繼續用心窩地熱量溫養起來。口中輕聲道:「但有一個前提,你必須保持內心的通明。不被嫉妒、仇恨、色慾、貪婪、恐懼、愚昧、衝動所蒙蔽,只有這樣,你才能徹底相信自己地心。」
秦雷撓撓頭,若有所悟道:「也就是說,我要克服嫉妒、仇恨、色慾、貪婪、恐懼、愚昧和衝動?」
樂布衣面色鄭重的點頭道:「對,嫉妒令人量窄;仇恨令人發狂;色慾令人喪志;貪婪令人墮落;恐懼令人膽怯;愚昧令人膚淺;衝動令人魯莽。這都是一個王者的死穴。」
秦雷微微點頭道:「如果我做到了,就可以依靠內心做出地判斷了麼?」
樂布衣呵呵笑道:「那是自然。一個人在不量窄、不發狂、不喪志、不墮落、不膽怯、不膚淺、不魯莽地情況下,做出的判斷,是值得所有人信賴地。」
秦雷終於重重點頭,沉聲道:「關鍵在於修心。不要讓那些負面地情緒,影響了自己的判斷。」
樂布衣哈哈笑道:「王爺明白了就好。」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支毛筆,晃悠著起身,在潔白的牆面上提下幾行字道: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寫罷擲筆具備道:「我等俗人,達不到六祖慧能得更高境界。能學習神秀禪師的法子,每日三省,便算是善莫大焉了。」
說完拿起酒瓶,鯨吸一口道:「王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回答他的。卻是秦雷富有節律的呼嚕聲。
樂布衣外頭一看,原來自己寫字的功夫,王爺竟睡過去了。看著他抱著酒壺,醉態可掬地樣子,樂布衣不禁莞爾,輕嘆一聲道:「年輕就是好啊!再大的煩心事兒都能睡著了。」說著略帶自嘲道:「哪像我老人家,註定要失眠嘍。」
便輕手輕腳地將他懷裡的酒壺拿走,給他蓋上床被子,又吹熄了燈。自個卻伴著那鼾聲自斟自飲起來。
……
玉兔西沉。金烏東升,新的一天又來到了。小鳥們嘰嘰喳喳的蹦躂起來,準備找些早起地蟲子充飢。
聽著窗外小鳥一叫,秦雷便伸個懶腰醒過去,柔柔惺忪的雙眼,歪頭看見樂布衣正伏案酣睡。他也不出聲,輕輕掀開被子,躡手躡腳的走出門去。
門外春風送暖,陽光還算明媚,秦雷一邊往外走著,一邊要伸個懶腰。誰成想剛邁出一步,便被什麼東西一絆。他一來沒想到大門口居然有東西擋道;二來宿醉剛醒,手腳頭腦都還不太靈光。頓時便參見一聲,被那東西絆了個四仰八叉,仰面躺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