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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景讓秦雷的心情陰鬱無比,昨日下午俞錢告假的一幕又在他腦海浮現:『王爺,明天就是家母七十壽誕……』『可喜可賀,准你兩天假,十一日再回營吧!』當時自己如是回答道。
那是一個靦腆而好學地小伙子,除了一身射箭的本事,帶兵指揮也很在行,秦雷原本準備讓他接替高升的勾忌的。他正處在人生最好的階段,前面有無限可能,然而卻在此刻戛然而止,就連為母親祝壽這個小小的心愿也無法完成了。
收拾下滿腹的傷感情懷,在石敢幾人的陪伴下,秦雷輕手輕腳地走進了院子。
幾人到得靈堂前,依舊沒有引起老婦人的注意,她依舊雙目無神地望著遠方,除了在夜風中飄搖地白髮,就像雕塑泥偶一般。
秦雷輕嘆一聲,伸手捻起三根棒香,就著燭台點著,在靈前舉了三舉,心中默默道:『俞錢,你為救我而死,這恩情是永遠還不清了。我能做的不多,但至少可以讓你了無牽掛。』
他將那三支線香插進爐中,輕聲吩咐石敢道:「你替孤給俞錢兄弟磕個頭。」石敢趕緊老老實實地給靈位磕了三個響頭,秦雷這才走到那老婦人身前,沈乞輕聲道:「老人家,王爺來看你了。」
老人渾濁的雙眼這才稍微動了下。口中還沒說話,渾濁地淚珠卻噼里啪啦掉了下來,哆嗦著嘴唇再也說不出話來。看的秦雷心如刀絞,半跪下身子,伸手攥住老人的左手,輕聲道:「老媽媽,俞錢是為了救孤王而犧牲。他是我的大恩人,您也是我的大恩人。這份恩情孤永遠不會忘記的。」
老太太終於拉著他的手哭泣道:「王爺啊王爺。俞錢才十九歲啊!他怎麼就能一睡不醒了呢……前些天還托人捎話說,今天要給老婆子做壽來著。他媳婦又是買壽桃、又是擀壽麵地忙活了一天,張羅了整整一桌的好菜,單等他回來團聚……誰知……我命好苦啊……」
秦雷地鼻子一陣酸楚,要強忍著心頭的悸動,才能阻止眼淚落下。半抱住老婦人的臂膀,將她攙扶起來,輕聲道:「老媽媽還請節哀,俞錢他是個孝子,定然不忍看到您如此悲傷。從今往後孤就是您的兒子,替俞錢兄弟給您養老送終。」
老婦人又是一陣嗚咽,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抽泣道:「王爺仁慈。我這黃土埋到脖頸的孤老婆子倒無所謂,只是還請王爺垂憐俞錢那未出生的孩兒……」
秦雷微微詫異道:「俞錢還有子息?」
老婦人點頭哽咽道:「他媳婦聞得噩耗便暈厥了過去,張先生來弔孝時,順道給把了把脈,說是已經有身孕了。」
秦雷拊掌歡喜道:「所謂天不絕人,我俞錢兄弟不會絕後了……」他這才知道為什麼沒見俞錢媳婦出來守靈。他攥住老太太的手。輕聲安慰道:「這是俞錢兄弟在天之靈保佑,將來孩子生出來,若是男孩,定會光大門楣;若是女孩,也會招夫入贅,俞氏一脈地香火……不會絕。」
老太太自然能聽出,這是王爺許了俞家的百年氣運,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只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勉強止住淚水。顫抖著點頭稱謝。
秦雷剛舒口氣。便聽到石敢輕聲請示道:「王爺,兄弟們都想送送俞統領。您看可不可以?」
秦雷點點頭,小聲道:「應該的,但要安靜些,別驚擾到亡者。」石敢恭聲應下,不一會兒,兵士們便表情肅穆地從門外魚貫而入,他們左手夾著頭盔,右手皆捧著一枝梨花在胸口。每一個走到靈前的兵士都深深一鞠躬,把那潔白的梨花輕輕擱在木棺一邊,再回望袍澤最後一眼,這才緩緩走出了小院,回到崗位上去。
俞老夫人被秦雷扶著站在柩邊,注視著每一個上前獻花的兵士。看著那逐漸被白色梨花覆蓋的木棺,她突然覺得,其實俞錢並沒有死,他仍然在這些小伙子中間,正朝自己憨厚地微笑……
……
告別了老夫人,出了俞錢家。此時月已中天,夜涼如水鐵衣寒。
緊一緊肩上的大氅,秦雷翻身上馬,在黑衣衛的簇擁下,沉默地向東城行去。
行到半路時,沈冰出現了,僅僅一天不見,昔日裡乾淨利索的密探頭子便已經鬍子拉碴,神情憔悴,顯然承受著巨大的心裡壓力。
秦雷看他一眼,輕嘆一聲道:「這事兒我地責任也不小,等過了今日,在說對你的……安排吧!」對於這個忠心耿耿、精明強幹的手下,他說不出『處理』二字來,輕聲轉換話題道:「調查的怎麼樣了?」
沈冰怎會不知王爺拖後對內部的處理,其實是為了給自己將功折罪的機會。他雙目通紅的沙啞著嗓子道:「諜報司全力偵緝之下,已經基本摸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秦雷繃著臉點頭道:「說說看。」
「事情應該是文家和李家合謀而為的。」沈冰緩緩道。
「證據呢。」秦雷不置可否道。
「紅衣刺客是李家新訓練的『血殺』,黑衣刺客是文家招攬蓄養地亡命之徒,而那些死傷地高手中,既有李家的供奉、也有文家地。」
「是誰射的箭?」秦雷最關心的還是這個:「許由嗎?」
沈冰滿面羞愧的點頭道:「許由自去歲從諜報司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後,並沒有如我們的判斷一般南下避禍。而是潛伏在了文家京郊的莊園裡,直到事發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