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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賢無奈苦笑道:「不罵我,你就真是鼻涕了。」把他費勁地弄到東屋,侯氏趕緊打開門,兩人給王貴扒了衣裳,塞進被窩了。王賢剛要走,又被王貴拉住道:「你欠的債我來還,我這裡有二十貫……」
侯氏雖然討厭雪中送炭,卻喜歡錦上添花,竟也肉痛地笑道:「是啊,二叔,我還有個百多兩,趕明兒的咱先把帳還了。」
「不用,你們日後開銷大,作坊運轉也還要錢,不用管我,我自有辦法。」王賢笑道。
「你看看我兄弟,打著燈籠沒處找!」王貴躺在床上,大聲道:「翠蓮,你當初真瞎了眼啊……」
「是,我瞎了眼。」侯氏是一點脾氣都沒了,順著王貴說道。
「打住吧,別再提這茬了。」王賢笑笑,關門出去,直奔西廂房,卻吃了閉門羹……
「姐姐,開開門啊。」王賢小聲叫門,裡頭沒人應聲。過一會兒,銀鈴從堂屋探頭出來,「姐姐睡了啊。」
「睡了,誰給閂的門?」王賢瞪眼道。
「那誰知道?」銀鈴扮個鬼臉道:「興許是夢遊唄。」
「去你的……」王賢明白了,這是林姐姐怕自己在興頭上,干出什麼丟人的事兒來,讓她在公婆面前抬不起頭。
「嘿嘿,沒地兒睡了吧?」銀鈴幸災樂禍道。
「哼哼……」王賢小聲道:「你看我怎麼進去。」說完提高聲調道:「是啊,沒地兒睡了,只好去小秦淮湊合一晚。」
然後朝銀鈴無聲地比畫『一、二、三、四……』,還沒數到十,『喝醉了』的林姐姐,果然紅著臉開了門。
王賢朝銀鈴比畫個勝利的手勢,邁步進去林姐姐的香閨,誰知那邊林姐姐卻閃身出來。
「進去睡吧,我和銀鈴擠擠去……」林姐姐示威似的聳聳小鼻頭,便挽著銀鈴的胳膊進堂屋了。
看著屋門哐地關上,王賢咂咂嘴,真是的,你躲過初一,還能躲過十五?進去廂房一看,好在林姐姐還沒把被子抱走,頓時大感欣慰,脫光衣服鑽進去,嗅著滿滿的少女體香,進入了香艷的夢鄉。
睡夢裡,他和林姐姐好似那並蒂蓮、兩角菱,五彩的鴛鴦戲水忙……
早晨起來一看,壞了,丟人丟到姥姥家了。遂早飯也不吃,招呼也不打,溜之大吉……
回到衙門,吃過早飯。王賢頭一件事,便是吩咐秦守去找幾個工匠,抓緊把分給自己的院子修葺出來。
秦守拿著鑰匙過去一看,是個一進三向有房的小院子,空空蕩蕩,家具日用全無,且門窗破舊、內牆剝落,非得找泥瓦木工大修一番不可。秦守見狀自以為是道,『這定是大人給我們孝敬的機會。』
於是他回戶房故意打聽,哪能找到稱心的工匠,眾人聞弦歌而知雅意,便你包了木匠、我去找瓦匠,他購置桌椅、我買床鋪……不一時,舉房的書辦,便將一應開銷瓜分完畢。
這麼大動靜,王賢就是沒聽到,帥輝也會打小報告。王賢聞言不禁愕然,他還真沒藉機斂財的意思,但讓秦守這狗腿子一宣揚,自己再矢口否認也沒意思了。只能提醒自己下不為例,以後再有這種事,千萬不要聲張,由家人操持即可。
其實婚喪嫁娶喬遷之喜,向來是上司斂財、下級上貢的機會,千百年來習以為常。王賢又沒打算當清官,何況他連官都算不上,何苦為難自己?一切循例就好。
下午向魏知縣報過上月帳目,王賢便提出,希望到永豐倉盤庫。
讓王賢一提醒,魏知縣才意識到,自己上任之後,一直忙於奪權,竟疏忽了常平倉這茬!
永豐倉就是常平倉,本朝又叫預備倉,是朝廷為穩定民生的一項善政。它主要有三個功能,一個是『平糶』,即所謂春買秋賣,調解糧價。一個是『出借』,農村青黃不接時,向百姓出借籽種口糧,春借秋還,當然要加收利息。還有一個是『賑濟』,遇到大面積水旱蝗災時,開倉賑濟百姓……
毫不誇張地說,常平倉就是一州一縣的穩定器,這個制度運行得好,百姓便經得起災荒,生活便比較安定。若是運行不好,則時有破產之民,災荒時更會出現大面積饑饉,導致餓殍遍地、流民失所……
魏知縣既然立志要上報皇恩、下安黎庶,常平倉搞得如何,可以說是重中之重,一經提醒,自然無比重視。
聽了那些偷梁換柱的花招,魏知縣咬牙切齒,冷冷盯著王賢道:「本官現在也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但你給我記住了,傷天良、害國法的錢,一文不許貪,否則本官砍了你的狗頭!」
「屬下正與大老爺不謀而合,」王賢心裡苦笑,我要是想貪污,何必巴巴跟你匯報,「屬下身為闔縣的帳房,有些陋規常例,不得不因循,不然這麼大的攤子,一日都無以為繼。但傷天害理、貪贓枉法之事一定杜絕,必不給大老爺惹麻煩、亦不讓大老爺被老百姓戳脊梁骨。」
聽了他的表態,魏知縣深感貼心,才換上笑臉道:「本官力排眾議,讓你來管戶房,一是看中了你能力出眾,但更是看中你性情忠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是。」王賢一副感激涕零狀。
從知縣手裡拿到票牌,王賢便到壯班點了二十名民壯,與吳為所率的二十名書辦匯到一處,趕往位於城東的永豐倉。
盞茶工夫來到倉庫所在的永豐巷。王賢讓眾人在大門口等候,自己在吳為的陪同下,先進去與倉大使驗看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