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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李副鎮撫吧,」薛正言看看他,捻須微笑道:「朱六爺呢,他怎麼沒來?」
「六爺退休了。」李春哼一聲道:「現在北鎮撫司的事情,暫時由我管著。」
「這麼說,人犯是交給北鎮撫司了?」薛正言笑道。
「那是自然,北鎮撫司負責欽案。」李春順著他的話頭道:「薛府尹不會連這個也不懂吧?」
「紀都督,一定要把人交給北鎮撫司麼?」薛正言悄悄換了個說法,但在眾人聽來,在這裡,北鎮撫司就是指錦衣衛了。事實上,因為北鎮撫司的名頭太盛,經常有人以為錦衣衛就是北鎮撫司,北鎮撫司就是錦衣衛。
「是。欽案由北鎮撫司查,這是規矩。」雖然紀綱想避免『北鎮撫司』這四個字,但他已經被薛正言磨光了耐心,一心想著趕緊敷衍過去,把人提走才是正辦。
薛正言沉默一會兒,方點點頭道:「擬移交文書吧。」二堂是大老爺過堂的地方,筆墨紙硯都是齊備的,馬上有應天府通判,草擬了一份移交文書。小心拿起來吹乾墨跡,呈給薛府尹過目,薛正言掃一眼,便在上面簽字畫押,又將文書轉給紀綱。
紀綱仔細看一眼,見沒什麼問題,便也在上頭簽字畫押,那張陰沉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道:「李春,提人去。」
李春應一聲,走上前道:「薛府尹,把人犯轉交給我們吧?」
「李副鎮撫,你能代表北鎮撫司?」薛正言把個『副』字咬得極重道。
「當然。」李春昂然道。
「那你把王鎮撫置於何地?」薛正言緩緩問道。
一句話讓李春被蜇到一樣,倏然變了臉色:「哪來的王鎮撫,根本沒聽說過!」
「我卻是見過的。」薛正言淡淡一笑道:「昨日王鎮撫已經來過了,拜託在下若抓到嫌犯,一定要轉交給他。」
此言一出,滿堂一片死寂,紀都督親自出馬,已經給足了薛正言面子,萬萬想不到他如此給臉不要臉。
「本官沒見過什麼勞什子王鎮撫……」李春黑著臉打破沉寂道。
「那你現在就見到了!」一陣腳步聲從二門方向傳來,王賢龍行虎步,出現在眾人眼前。
莊敬、李春等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大步走進來的王賢……他們其實沒見過王賢,但這樣年輕的四品武官,會在此時此刻出現的,除了王賢還能有誰?
坐在太師椅上的紀綱,更是面色陰沉,外頭就是上千頭豬,也能擋著這小子讓他進不來,那群蠢貨是怎麼搞的!
一直被圍攻的薛正言,眼見此刻出現的王賢,雖然依舊面無表情,眼中卻閃出了亮光。
王賢施施然朝紀綱和薛正言施禮道:「下官王賢拜見二位大人。」
「哼……」紀綱用鼻孔哼了一聲,對王賢不單獨跪見很不滿意。
王賢卻不在意,又朝紀綱拱拱手道:「紀都督也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了?你來這裡幹什麼?」紀綱滿臉陰雲,那雙令人發毛的眼睛,直盯著他問道。
王賢要是之前沒見過朱棣,怕是要被紀綱唬住,但比起朱棣的氣勢來,紀綱還是差點火候,王賢也沒什麼好怕的了,他不以為意地笑笑道:「回都督的話,午門前縱火的嫌犯,已經到應天府衙投案自首了。」
「與你何干?」紀綱發現自己降妖除魔的凌厲眼神,居然在王賢這裡不好使了,不禁面色更加陰沉。
「回稟都督,下官身為北鎮撫司鎮撫,特來請求應天府尹移交人犯。」王賢答道。
「不必了,你回去吧,」紀綱哼一聲道:「這個案子由本座處理了。」
「哦?」王賢神情一愣道:「莫非皇上另有旨意?」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紀綱用看螻蟻樣的眼神睥睨著王賢道。
「按說下官應該遵都督命,」王賢卻不硬不軟地頂回去道:「只是此刻領了聖旨,在沒見到新的聖旨前,恕下官不能遵命。」
紀綱望向王賢的那雙眼奇寒無比,就像千年冰山的冰!他突然省悟過來道:「你這是哪來的聖旨?」他在昨日就已經知會過宮裡的人,讓他們拖兩天再把旨意下來。
「都督是懷疑旨意真假麼?」王賢貌似恭敬地問道。
「呃……」一下把紀綱堵得不輕,悶哼一聲道:「回答本座的問題!」
「既然是聖旨,當然是皇上給的了。」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紀綱還是錦衣衛的總頭目,王賢只好作答。
「皇上的旨意,也是要從宮裡傳達下來!」紀綱皺眉道:「是哪個公公傳的旨?!」
「紀都督,聖旨只有內官可以傳達麼?還有行人司呢。」王賢淡淡一笑道:「這道旨意是內閣直接交給行人司,由行人司下達給下官的。」行人司是洪武十三年設置的官署,掌傳旨冊封等事。但是永樂皇帝多嫌其是外臣用著麻煩,在京城之內傳旨,往往讓身邊的宦官代勞。只有離京到各省傳旨的,才用到行人司的行人們。
顯然,這是楊士奇他們幫了王賢一把,才能打破常規讓行人司下旨。
「這不合規矩!」紀綱不禁喝道:「行人司是京外傳旨的,京內傳旨,是內官的事!」
王賢卻不急不躁道:「都督說的是,可旨意是真的,這總做不了假吧?難道只因為傳旨的方式有欠商榷,就連聖旨都不用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