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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也沒打算把他們怎樣。」王賢卻不以為然地笑笑道:「關起他們來的目的,不過為了行事方便罷了。」
「大人要如何做?」二黑這才明白,自家大人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登時一臉興奮地問道。
「其實也沒啥新鮮的。你想,咱們在縣裡時,衙門裡全都是盤根錯節的猾吏悍役占據著,把個朝廷除授的官老爺們,欺壓得不得施展。就算想同流合污『共天下』,人家都不帶他一起來。」王賢笑道:「跟咱們現在的情形,像不像?」
「讓大人這一說,還真像。」二黑聞言笑道:「可不正是麼,李春那幫子人就是盤根錯節的坐地戶,大人這個掌印鎮撫,卻是個孤零零的外來戶。」
「那天下的州縣老爺們,難道就沒有作為了麼?」王賢高深莫測地笑道:「其實不然,我看大部分縣令,也不用費勁地清洗那些胥吏衙役,還是能把權把子抓在自己手裡的。」
「那是,他們當然有應對之策,」二黑也是從公門裡出來的,聞言恍然道:「秘訣就是用自己人架空那些胥吏。」
「就是這個道理,」王賢頷首笑道:「在州縣,大老爺們都是用師爺、長隨各管一攤,來奪胥吏的權。本官可比州縣老爺方便多了,你們都是正經的錦衣衛軍官,都用不著我給開工錢。」
「噗……」二黑這個汗啊,大人您就這點出息啊。
「這樣能省很多麻煩。」王賢自顧自道:「我已經想好了,要擴大籤押房的規模,增加籤押房的職權。將籤押房分為內外兩房,吳為擔任總領班,兼內房稿簽。」所謂內房稿簽,就是後世的機要秘書,處在這個位置上,要知曉文件律例、明白筆墨款式、公事的輕重緩急、大人的心態喜惡等只是基本條件,更重要的是既忠心又有能力。忠心自不必說,能力也必須過硬,因為差事繁多,什麼事情該委託給誰辦,什麼事情批轉給哪個部門,都需要他來統籌安排。還有辦案順序、各方應酬、乃至陋規諸色統統都需要瞭若指掌,除了吳為,王賢真想不出還有別的人選。
「此外,內籤押房還得用上九人。一個『發審』、兩個『用印』、兩個『值堂』、還有『號件』、『書稟』各兩人。」王賢顯然早有盤算,又將這些人的職權,不緊不慢地說道。「『發審』是負責上憲札飭札行、別衙文移解行等分別辦理核稿送簽等事務的。『用印』自不消說,至於『值堂』是負責本官坐堂之前,先把所審訊各項案件全搞熟了,在本官問案時,則耳聽目明,凡訊答證詞、前後過程,全都記在肚子裡,以防問訊的人有意遺漏證詞或作曲筆。」
「至於『號件』,是將所有飭行、札諭、申牒、關移分類立帳,保存整理備查的。」王賢喝口水接著道:「至於書稟就是秉筆了,一應告示、書信、公文等,都由他來抄寫謄正……」
二黑聽王賢如數家珍,不禁張大了嘴,這僅內籤押房就用八九個人,大人還真是排場啊!
「這些內籤押房的人,都是替本官處理事務的。」王賢卻還有更驚人的在後頭呢:「還有外籤押房,是負責具體辦差的專務,規模要更大。比如辦抓捕差事的專務,負責刑訊的專務、負責詔獄的專務……除了這些正事外,但凡衙門要緊的事兒,諸如倉庫、馬號之類,也要有專務盯著。這些專務都直接向我負責,並以我的名義監管各部門的運行和命令執行。」頓一下道:「總之一句話,北鎮撫司所有的差事,都要有自己人管起!」
「那李春那些人不肯交權怎麼辦?」二黑不禁問道。
王賢瞥他一眼,二黑縮縮脖子恍然道:「問得真傻,把他們關起來,不就是為了收權麼?」
「嗯。」王賢點點頭道:「所以要抓緊把內外籤押房組建起來,儘快讓專務們熟悉自己的部門,務必做到事無巨細,一目了然。」說著冷笑一聲道:「為此,多關他們一天是一天……」
「是。」二黑不禁苦笑,李春這幫傢伙落在大人手裡,還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呢。說完這事兒,他又回到水車巷的案子上,問道:「大人為何不許抄了李春家?難道不怕夜長夢多,那碧玉西瓜被紀綱搶先一步轉移走?」
王賢聞言卻淡淡笑道:「李春怎麼說也是本官的副手,正五品副鎮撫,搜查他家實在不好交代。」這也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光想著避免紀綱下令亂抓人了,便喊出那套『不見駕帖僉簽不得抓捕』的口號,結果也讓自己束手束腳,沒法來硬的。
沒法來硬的就來軟的,只見他微微一笑道:「不過不要緊,你等著瞧好了,我保准李春家的乖乖把那碧玉西瓜交出來。」說完任憑二黑如何追問,也不肯再多言語。
二黑難以置信,他知道紀綱的人一直盯著鎮撫司衙門呢,能搶在他們前頭把張狗子老婆騙到鎮撫司來,就已經極不容易了,人家怎麼可能讓你故技重施,再騙到李春老婆頭上呢?
不過出於對王賢一貫的信任,他仍抱著不小的希望,一直等著那邊傳回消息。結果到了黃昏時分,手下一臉見鬼的表情向他稟報說,那李春的老婆林氏,竟抱著個包袱來到衙門口,向鎮撫大人投案自首。哦對了,和她同來的還有吳為和閒雲……
「怪不得一直沒見到他倆。」二黑按捺不住,丟下手頭的活兒,一蹦而起,往二堂奔去,正好和吳為迎面碰上。他興奮地拉著吳為的胳膊道:「李春家的真把碧玉西瓜交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