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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朱牆前,早就架好了梯子,而梯子前則里外十層地圍滿了前來看榜的舉子及家人,只待官員將那皇榜張貼上去,便一擁而上,爭先恐後看自己是否金榜題名!
「噫,中了!」不時有狂喜聲傳來,那考生便在眾人的恭維聲中,擠出人群狂歡慶賀去了。取中者當然有理由慶賀,因為會試之後雖然還有殿試,但殿試是不落第只排名次的,即是說只要今日榜上有名,只要殿試不出大謬誤,都會中進士!
十年二十年寒窗之苦,終於在此刻有了個結果,若是不失態、不張狂,不落淚,才叫不合人情。
反倒是那些榜上無名的舉人,大都只是黯然嘆氣,便平靜地恭喜起先達的同年,沒有幾個過於失落的。這也不難理解,他們畢竟已經是舉人了,就算一輩子不進一步,身份地位都遠超那些未發達的同年,亦能享受優渥的生活。何況三年後還能再考,難度反而比鄉試小很多。
所謂優雅,從來都是以從容不迫為前提的。
所以貢院外的氣氛,總體是歡樂和諧的。而此時,在貢院裡被關了二十多天的考官們,也終於可以重獲自由了。待貢院門打開,考官們便見幾十名穿著紅色官服的錦衣衛,拱衛著一頂八抬大轎,這自然是在等候紀綱的。
待紀綱的身影出現在貢院門口,領隊的袁江和王謙忙飛奔上去,撲通跪在他面前,叩首道:「恭迎老祖宗出關!」
「恭迎老祖宗出關!」一眾錦衣衛也齊刷刷跟著跪下,氣勢十足。
「唔。」紀綱點點頭,深吸一口貢院外的空氣,雖然只是一牆之隔,卻讓他的心一陣熨帖。這次重考的考紀格外嚴格,誰也不敢再出一點婁子,結果便是在貢院裡關著,就像坐牢一樣,外頭的事情全然不知……
雖然急切想知道,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但紀綱還是保持了一品大員的沉穩,他朝徒子徒孫們點點頭,便穩穩噹噹坐進轎子裡。
「起轎!」伴著袁江一聲叫喚,八抬大轎穩穩抬起,緩緩向錦衣衛衙門去了。
待轎子在錦衣衛衙門內落下時,紀綱看到的就是另一番情形了,那轎簾一掀開,他就看到一眾徒子徒孫哭喪著臉道:「老祖宗,您可算回來了……」
「怎麼,發生什麼事了?」紀綱心一緊,邁步進了籤押房,下人便趕緊給他接下披風,脫去官袍、除下靴子,紀綱自個則接過浸濕擰乾的白巾淨面。
「那王賢趁著都督不在這段時間,著實興風作浪了,」莊敬則在一旁輕聲稟報導:「他先把龐瑛收拾了一頓,又把李春的嘴巴給撬開了……」
紀綱對前者不感興趣,但聽到後者招了,手上的動作登時停滯下來,陰聲問道:「李春招了?」
「招了。」莊敬點點頭,滿嘴苦澀道。
「怎麼可能?就算他活膩了,難道不顧他一家百十口的性命了?」紀綱的臉上陰沉得滴水道:「你也是,本官不是授權你,這段時間阻止他開堂麼!」
「東翁有所不知……」莊敬嘆氣道:「王賢把那個刑部郎中嚴清給請回來了,那嚴清給他出了個主意——學那包拯夜審郭槐,讓李春誤以為自己到了陰間,在閻王面前可不什麼都撂了麼……」
「荒謬!」紀綱怒道:「李春吃了豬油蒙了心麼?連這種下三濫的把戲都能信!」
「無論如何,他都已經招了……」莊敬有些膽怯地看看紀綱,小聲道:「而且當時皇上也在場……」
「皇上也在場?」紀綱原本只是惱火,聞言驚得毛都豎起來了,那張古井不波的面膛,一下就煞白煞白道:「李春都說了什麼?」
「都說了……」莊敬頹然道,雖然皇帝嚴令所有人不得外泄,但當日知情者不在少數,又豈能瞞得過神通廣大的錦衣衛?
「都說什麼了?」紀綱一把抓住莊敬的手腕,陰聲問道。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莊敬怯生道。
「老子宰了他!」紀綱臉上閃過一抹不正常的紅暈,恨聲說道。他那手似鐵鉗似的,鉗得莊敬劇痛,滿頭汗水,卻不敢掙扎。
好在莊敬骨裂之前,紀綱鬆開了手,因為他終於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問題,登時全身無力道:「皇上那邊……怎麼說?」
「北鎮撫司已經結案三天了。」莊敬絲絲倒吸著冷氣道:「除了命當場殺掉李春,皇上沒有任何旨意。」
「當場殺掉李春?」紀綱摸著剛硬的鬍鬚道:「看來皇上也不想此案外泄……」
「是,案情大白天下,皇上臉面也不好看,所以此案很可能,還是不了了之。」莊敬暗暗活動著手腕道:「不過東翁絲毫不能大意,因為皇帝現在怎麼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是……」紀綱剛有點血色的面孔,一下又煞白煞白,額頭浸出汗珠道:「這下皇帝怕是要下決心兔死狗烹了……」
「東翁不必灰心,」莊敬忙給紀綱打氣道:「皇上就算現在不喜東翁了,卻也必須要倚仗東翁,因為有個人必然更讓他放心不下!」
「啊哈……」紀綱一拍額頭,怪聲笑道:「我怎麼忘了皇帝一北巡,太子就要監國了。」
「不錯,而且有人比我們還著急……」莊敬陰聲笑道:「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呢!」
第0609章 皇帝北巡
會試之後數日便是殿試,殿試之後便是金榜傳臚,這個過程倒是一氣呵成,沒有遷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