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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的賑災糧也敢扣?」黑小子眉頭緊鎖道:「鹽運司有這麼大膽子?」
「這批糧是由糧商出面,以民間的方式購入的。」王賢解釋道:「若官府到外省購糧,一來無此先例,二來還得上報朝廷,三來,怕引起效仿,造成不必要的混亂。」
「嗯。」黑小子點點頭道:「民間購糧,確實比較方便,這法子不為過。再說糧食也不是禁運品,就算是,也輪不著鹽運司摻和吧?」
「鹽司衙門說我們夾帶私鹽!」王賢悲憤道:「我浙東是產鹽地,鹽價低廉,得什麼樣的棒槌,才會往浙東販私鹽?」
「嗯……」黑小子想一想,道:「鹽運司肯定有所查獲吧?」
「說起這個來就更可笑了,兩批五十艘糧船上,一共發現了二十包鹽,不到一百斤。」王賢發現這黑小子還真難糊弄,打起精神道:「浙江一斤鹽最高賣二百文,就算這鹽是白撿的,也不過只賺二十貫……這也太侮辱我浙商了吧!」
「也許,是水手夾私吧,這種事倒也時常聽說。」黑小子沉吟道。
「這個懷疑我無法否定。」王賢悲憤道:「所以就得任五十艘糧船停泊在碼頭上,被他們日夜盜賣!我富陽百姓卻嗷嗷待哺,馬上就要斷炊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黑小子搖頭道:「案子可以慢慢查,但應該扣人不扣糧,不能耽誤了賑災。」
「但願分司衙門的人,也能像你一樣英明。」王賢說完一臉歉意道:「抱歉,給兄台添堵了。」
「呵呵,無妨。」黑小子搖搖頭,望他一眼道:「說句冒犯王兄的話,鹽運司的人個個鼻孔朝天,你連官員都不是,他們會買帳麼?」
「我不過是個送信的。」王賢苦笑道:「有我們藩台和臬台的親筆信。」
「那就好。」黑小子點點頭,抱拳道:「明天我在驛館,敬候王兄的佳音!」
「承您吉言。」王賢也抱拳道。
「先告辭了。」黑小子便在中年人的陪伴下,下樓離去。
王賢站在樓上,朝黑小子一直擺手,待其消失在街口,才轉過身道:「回家吧。」
「這人什麼來頭?」田七叔都快憋爆了:「能讓你小子如此獻殷勤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不知道。」王賢搖搖頭。
「啊?」帥輝張大嘴巴道:「你不會連人家叫啥都不知道吧?」
「真不知道。」王賢搖搖頭。「他不願說,我自然不能窮打聽。」
「那你還真是……」兩人登時無語,有這套近乎的麼?一起吃了飯、聊了天,連人家叫啥都不知道。
「越是大人物才越玩神秘。」二黑卻一針見血道:「我家大人啥時候做過虧本買賣?」
第0109章 倨傲的同知
回到山塘街,林家人還一直在等著。
田七、帥輝三個,將大包小包抱進堂屋裡,林老夫人對王賢亂花錢很是心疼,但言語神態上卻親熱了不少。可見『有禮走遍天下,無禮寸步難行』這句話,的確放之四海而皆準,連書香門第的老太太都不能免俗……
林清兒問吃過飯了麼,王賢說在外面吃過了,又說了幾句話,便各自回房睡覺。帥輝和二黑跟田七睡去了,王賢這個未來姑爺,自然得到一些優待,在給林清兒預備的廂房安寢。
王賢進屋片刻,房門輕輕推開,林清兒給他端來了洗腳水,卻見就這麼會兒工夫,他已經歪在床上睡著了。
孤燈如豆,黯淡的光影下,那張年輕清秀的面龐上,竟滿是憂思疲倦……而這些,在白日裡根本看不到。他總是將笑容和溫暖帶給別人,卻自己扛下所有的難處……林清兒鼻頭微酸、眼眶濕潤,這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少年郎,原來真的蛻變成了男子漢,一個可以讓她全心依賴的男人……
滿心欣慰之餘,她又忍不住自艾自怨起來,看著他這麼累,自己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王賢本來睡得就不沉,感到有人在碰自己的腳,他一下睜開眼,就見林姐姐蹲在地上,正在給他脫鞋。
感到他身上一緊,林清兒沒有抬頭,輕聲道:「別動。」說著除下他右腳的襪子,兩手捧著他的腳,輕輕放到水盆里,為之細細洗沐。
「使不得,」王賢心裡,對林清兒始終有份尊重在那裡,否則兩人同處一個屋檐下,他也不會一直與手為伴,對林姐姐卻發乎情、止於禮……現在見她為自己洗腳,登時受寵若驚道:「寫字畫畫的手,不是給人洗腳的。」
林清兒這才緩緩抬起頭來,也不知是被水汽熏得還是怎的,一張俏面姣紅如玉,雙目情意濃濃地望著他,含情脈脈道:「這是妻子的本分。」
聽這一句,王賢登時周身一熱,竟感精神大振,坐起身道:「清兒,你能再說一遍麼。」
「躺下。」曖昧的氣氛愈發濃重,林清兒羞難自持,伸手推他一把,嬌嗔道:「不是你妻子還是什麼?真當是姐弟了?」
「嘿嘿,不是。」王賢呵呵笑著,乖乖躺下道:「我知道你一直覺著委屈,覺著和我這種人,當姐弟還能接受,做夫妻就虧大了……」
「你雖然絕頂聰明,但對女人心事一竅不通,」林清兒搖搖頭,一邊為他揉著腳上的穴位,一邊輕咬朱唇道:「我早就說過,只要你肯上進,不拘你是士農工商,甚至跟著你吃糠咽菜,我都不會覺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