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頁
「就知道是這樣。」王老爹眼中閃過一絲疼惜道:「那紀綱是什麼人?大明朝開國以來第一凶人,皇上卻讓你和他作對,兒啊,難為你了。」
「聖心難測,我們都是皇上手裡的一顆棋子罷了。」王賢摘下官帽,摸著額頭道:「兒子就是那過河的小卒,有進無退啊。」
「小卒怎麼了?過河能頂半個車。」王興業給兒子打氣道:「再說你是主審官,開堂後想審就審、想停就停,想怎麼玩花樣就怎麼玩,有什麼好怕的!該害怕的是他們!」
「主要是這個案子缺少直接證據,都是間接的。」王賢皺眉道:「差上這一層,就給對方留下胡攪蠻纏的機會,我怕開堂後,雙方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再次變成牛皮案,到時候官民面前不好交代,皇上那裡恐怕也會有變數。」
「唔,聽說莊敬要出山。」王興業道:「他當年是江南有名的狀師,在蘇杭一帶打了很多有名的官司。一張鐵嘴能扭轉黑白、顛倒是非,十分難對付。」
「所以兒子絲毫大意不得。」王賢苦笑道,其實這些天,他一直在忙著背誦《大明律》,以免公堂上被莊敬抓了漏洞。
「不過也不要緊,狀師再能,在公堂上也翻不了天,只要你不犯錯,就能壓住他。」王興業幹了一輩子刑名,自然經驗豐富,問道:「原告找好了麼?」
第0544章 開審
自打老爹那次神來之筆的刺字之後,王賢對自家老爹的意見便高度重視,聞言認真答道:「雖然齊家母子都已經身亡,但齊大柱還有個姐姐,聽到要給弟弟平反,立即同意遞狀子充當原告,老爹以為如何?」
「這樣不妥。」王興業卻搖頭道:「齊大柱的姐姐雖然也有資格當原告,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在公堂之上總是難以理直氣壯。一旦遭到對方訟師的盤詰,很容易就啞火。」
「那父親的意思是?」王賢謙虛問道。
「你得找利害更相關的人來當這個被告,」王興業道:「我聽說齊大柱還有個妹妹……」王老爹整天泡在茶館酒樓里,消息靈通著呢。
「那女娃娃才八歲……」王賢有些瞭然,不過又搖頭道:「小孩子家的懂什麼。」
「八歲?那感情好啊!」王興業卻大喜道:「緹縈救父時也是八歲!要的就是這種孤苦無依的小女孩,她往堂上一站,你就先立於不敗之地了!」
「有道理……」王賢恍然道:「對啊,誰能跟個孩子講道理?那莊敬再是鐵齒銅牙,在八歲小女孩身上也用不上。」
「這只是其一,」王興業雙目精光一閃道:「從皇上到百姓,都是同情小孩子的,到時候你縱使偏袒那小女孩一些,也是人之常情,誰也不能說什麼。」
「爹還真是……」王賢不禁搖頭嘆道:「狡猾狡猾的呢。」
「嘿嘿。」王興業得意地一笑道:「而且替成人打官司贏了幼女,得不到什麼好名聲,反過來才會有好名聲。我兒是要做名臣的,仕途上不能沒有這樣的明判點綴。」
「爹你真是高見。」王賢徹底服氣道:「往後還得多提點著兒子。」
「那是當然,你爹我旁的不敢吹牛,刑名上的事兒還是有把握的。」見向來引以為傲的兒子,如此尊重自己,王興業得意得鬍子直翹道:「其實莊敬到時候,無非就是『胡攪蠻纏、死不認帳』八個字,我兒只需以『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八個字相對,保准藥到病除……」
父子倆又花時間,將過堂過程中可能遇到的陷阱和問題推敲了一遍,王賢登時豁然通透,對來日的重審有了信心。
轉眼到了正月二十九,水車巷殺人案重審的日子。
這一天,往日裡門可羅雀的獄神廟前萬頭攢動,京城內外的百姓為了親眼目睹這場交鋒,天不亮就來到北鎮撫司衙門外聽審。為了滿足百姓的心愿,王賢命人打開柵門,讓其在大門外聽審,又放五百百姓做代表,到大堂前旁聽。這也是王老爹的主意,雖然最終判決是皇帝說了算,但能占據天時地利人和,無疑可以為審案官平添氣勢,增加成算。
現在皇帝下旨重審此案就是天時,案件在北鎮撫司審理便是地利,能拉出一票站在你這邊的觀眾,就是人和!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就會掌握絕對的主動權,令對手未戰先輸三分!
當然為了避免出現混亂,北鎮撫司的官兵也傾巢而出,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地維持大堂內外的秩序。但就算這樣,仍讓前來旁聽的許應先等人大為不滿,大聲抱怨道,「放這麼多老百姓進來,這是在耍猴戲麼?」
這邊帥輝二黑等人則毫不客氣地回擊道:「是啊,就是在耍你們這些猴兒!」
「你敢再說一遍!」許應先一幫人憋著勁兒想大鬧公堂,自然不怕事兒大了。
「再說一遍又如何!」帥輝氣死人不償命道:「就是耍你這隻瘟猴,你打我呀,來打我呀。」
「這可是你說的!」許應先擼起袖子就要上前打人,卻被朱九爺硬生生擋住,朱九把銅鈴似的眼一瞪道:「公堂之上,不得喧譁!」
「都是在喧譁,為什麼不阻止他們!」許應先知道九爺的厲害,但此刻不能輸了陣場。指著得意洋洋的帥輝等人抗議道。
「他們有喧譁麼?」朱九爺卻淡淡道:「沒聽到。」
「你們這是偏袒!」王謙等人憤怒地上前指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