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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你對別人說過麼?」王賢記性很好,知道卷宗里沒有這段記錄。
「沒有。」鄭邁的兒子搖頭道。
「為什麼?」
「這些話沒法跟本家人說,不然人家還以為我也瘋了,鄭家是太祖欽封的江南第一家,又沒有謀反,怎麼會被滅族呢?」。鄭邁的兒子道:「反正大人是要結案的,我再不說就沒機會了,索性一吐為快。」
「嗯,」王賢點點頭道:「你父親失蹤後,是誰辦的喪事?」
「自然是本家了。」鄭邁他兒道:「我們雖然是旁支,但婚喪嫁娶,都是由本家出人幫著辦。」
「你父親的遺物,也是他們幫著收拾的?」
「這個沒注意,應該是吧。」鄭邁他兒不確定道:「不過交給我時,確實什麼都沒少。」
「好。」王賢點點頭道:「你可以去辦手續了。」
「大老爺,」鄭邁他兒站起身,兩腳卻紋絲不動道:「您說我父親,有沒有可能被害了?」
「當然有可能,不過你既然有此疑問,為何不早提?」王賢面無表情道。
「本家叔叔大爺們,都說不可能。」鄭邁他兒道:「他們說要是被人害了,茶園裡能看不到一點搏鬥的痕跡?」
「不一定非要在茶園裡打,這兩者沒有必然聯繫。」王賢將文書收回道:「如果你想追查下去,官府依然會盡力而為的。」
鄭邁他兒尋思良久,下嘴唇都快咬破了,方頹然道:「算了,不查了,按叔叔大爺們說得辦吧……」
「好。」王賢將文書又遞給他道:「去吧。」
最後一個到的,是那伍紹元的親屬,除了他的老母親,還有個一身素縞、面帶哀怨的嫻雅少婦。鄭沿也陪著女兒來了,但官府有官府的規矩,只讓相關人等進去,他只好在外頭等著。
因為是一個一個地面談,王賢先見了伍紹元的母親。提起失蹤的兒子,老人家就濁淚直淌,王賢問她是否願意結案,她流著淚就是不肯回答。
「老人家,你沒想好怎麼就來了?」對這樣可憐的老人,王賢向來富有耐心。
「老身想好了,」老婦人淚流滿面道:「結案吧。」
「可是有什麼人脅迫你?」王賢敏銳道:「沒必要有顧慮,說出來本官為你做主。」
「沒人脅迫我,就是已經答應親家了……」老婦人垂淚道:「我兒入贅鄭家,生死都歸他家安排,老身也只能遵從。」說著捂著胸口慟道:「痴兒啊,你非要入贅鄭家作甚來著?如今連生死都是人家說了算……你娘想不答應都不行。」
「令郎怎麼會入贅呢?」王賢見老婦人的言談舉止,不像是貧苦人家出身。
「還不是冤孽麼。」老婦人流淚道:「那年清明,我兒見到了出來踏青的鄭家大小姐,也不知怎麼就著了魔,到了不吃不喝的地步。我只好硬著頭皮上門提親,好在人家鄭家女兒擇婿,一不看相貌,二不看財勢,只看這個人怎麼樣。只是這幾年邪性,只許入贅,否則免談。」
「我老伴死得早,就這一個兒子,自然不願意他入贅,但看他天天茶飯不思,越來越消瘦。我怕他有個三長兩短,只好答應了。」老婦人絮絮叨叨接著道:「婚後兒媳倒是通情達理,時常和我兒來探視老身,倒是讓人感到安慰……」
「你兒子原先是作甚的?」王賢不得不打斷老人的回憶。
「我兒自幼讀書,考過幾次秀才,但都沒考中……」老婦人嘆道。
「你家主要靠什麼供他念書?」王賢又問道。他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讀書是個花錢的營生,等閒孤兒寡母是讀不起的。
「先夫留下三十畝薄田,原本也夠我母子吃租子了,但讀書是萬萬不能的。」提及兒子的光輝往事,老婦人容光煥發道:「後來他把幾十畝田都賣了,我當時差點和他斷絕關係。誰知道我兒靠這點本錢開始了買賣,竟越做越大……」說著一指外頭道:「衙前街上就有我家的幾個鋪面,所得租金除生活外,勉強還可以供我兒讀書。」
「紹元的父親原先是做什麼的?」王賢點點頭,又問道。
「先夫原先是本縣糧長。」老婦人道:「後來被迫讓給鄭家,之後就守著鄭家給的三十畝薄田過日子……」
「原先還有這段淵源?」王賢頷首道:「老夫人辛苦了,先請下去吃茶休息。」
待老人家下去,那戴孝的少婦便進來,款款向王賢行了個禮,竟看得他一呆。
第0157章 鄭伍氏
有道是,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三分孝。
這小娘子約摸二八年華,一身縞素,纖腰堪折,柳眉微顰,秋眸含煙。仿若一株冰雪中的白梅,帶著三分哀怨、七分楚楚,讓人很難不心生憐惜。
王賢不禁暗罵自己有夠變態,竟然對小寡婦有感覺。趕緊咬下舌尖,收斂心神道:「你是鄭伍氏?」
「是。」小娘子螓首低垂,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那麼修長。
喂,又走神了……王賢輕咳一聲道:「你丈夫去年失蹤的事情,你怎麼看?」
「民婦不懂大老爺的意思。」小娘子低聲道,江南女子的聲音,哪怕哀怨也婉轉,好聽。
「在你看來,他為何會失蹤?」王賢換個問法。
「民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小娘子聞言眼圈微紅道:「我們成婚還不到半年,丈夫雖然說是入贅,但民婦謹守婦德,悉心侍奉,不敢有半分輕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