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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遲遲不肯提筆,王賢關切道:「怎麼,筆錄有不實之處?」
「沒,沒有。」趙知縣艱難地搖搖頭,巴望著王賢。
「那為何不簽?」王賢緩緩道:「莫非你的口供本身,有蒙蔽聖聽的地方?」
「也沒,沒有……」趙知縣心虛氣短,汗如雨下。
「那就奇了怪了,既然你沒撒謊,筆錄也無誤,你為何不簽?」王賢眯起眼,寒光閃閃地盯著他道。
「我,我。」趙知縣如何敢在這上頭籤押?一旦籤押便不可更改、直達聖聽!王賢只需要將搜出的帳冊一併呈上,自己的謊言立馬拆穿,那就是欺君之罪啊!思來想去,他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死胡同,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趙知縣終於深深體會到賀知府方才的感受,無奈地嘆一聲,顫抖著提起筆來,手腕懸空好一會兒,突然兩眼一翻,軟趴趴暈了過去……
「好麼……」王賢和周勇等人目瞪口呆,「又暈了一個……」
「趙大人,」王賢用腳尖捅捅趙知縣,對方跟死豬一樣,動都不動,他只好嘆口氣道:「抬下去吧。」
侍衛們又將一動不動的趙知縣拖了出去。
「看到了吧?」王賢摘下烏紗帽,丟到桌上道:「被逼得沒法子了就暈過去。你信不信,要是繼續審下去,還得暈一片。」
「呵呵,他們對後台老板還心存幻想,以為這樣拖一拖,就能迎來轉機呢。」吳為小心收好筆錄,笑道:「除非大人能讓他們失去幻想。」
「是啊,光打蒼蠅不打老虎是不行的,」王賢負手踱了兩步道:「但得一步一步來,先打了小的,才會驚了老的,老的不跳出來,我們怎麼打?」
「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繼續往下審,多關上幾個,看看他們什麼反應吧。」
當天下午,又有三名官員受審,果然不出所料,又被王賢逼問得無言以對了,不是暈過去就是變成扎嘴葫蘆。其實王賢有的是辦法讓他們開口,但他並不急著出招,似乎想將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一直玩下去。
他這邊不著急,那邊太原的官員可受不了,甭管多大的官兒,一進去行轅就出不來,後頭誰還敢再進去?全都跑到藩台衙門,向張春求告起來。
「方伯,您可得管管,那王賢鬧得太不像話了,仗著自己欽差的身份,就敢胡亂扣人,」官員們圍著張藩台,七嘴八舌道:「賀府台是四品大員,按例哪怕是欽差大臣,也得請旨才能扣押他。但王賢也不請旨,就把府台大人給拘押起來,還不知有沒有刑訊逼供的!」「是啊,就算他是欽差,也不能胡來啊!方伯,這事兒您能管,而且管得理直氣壯!」
張春本來就愁得頭疼,被眾人一吵吵,更是覺著腦袋要裂開似的,他抬抬手,示意眾人住嘴道:「我們山西官方是被調查的對象,本座也不好出面。」眾人露出失望的神情,剛要說話,卻又聽他話鋒一轉道:「不過為了避免他斷案不公,本官已經請王爺出面,邀請宣大兩路欽差來太原,共同調查此案。欽差不日即到,大家權且忍耐幾天。」
「這幾天,不知又有多少人被抓進去,又不知裡頭的人,要多遭多少罪?」眾官員先是一喜,繼而惶惶道。
「回去吧,死不了人的。」張春笑笑道:「就當是一種歷練了,苦其心志、行弗亂其所為嘛。」張藩台好說歹說,眾官員這才怏怏而去。待眾人去了,張藩台讓人把張安叫過來道:「老周那裡準備好了麼?」
「已經妥了。」張安道:「他下午從行轅出來就沒回去,在家裡等老爺指示呢。」
「跟老夫有什麼關係?」張春不悅道:「這是他和王府的事情,本官自始至終都不知情!」
「是是。」張安笑道:「小的辦事老爺還不放心,老周的獨生子,前幾天被我派到汾陽去了,老小子要是敢泄露半個字,他老周家就得絕後。」
「嗯。」張春這才輕嘆一聲道:「造孽啊。」
「為了全省官員的身家,犧牲個小女孩,值得!」張安忙安慰大人道。
「去吧。」張春揮揮手,閉著眼睛念起了往生咒。
張安心裡暗罵一聲,貓哭耗子假慈悲。趕忙領命出去,從老周家到王府串聯一圈,便躲到欽差行轅對面的酒樓上,叫了一桌酒菜,自斟自飲等著看好戲。
天黑時分,便見一隊王府侍衛從北面開過來,火把組成的火龍拖得老長,看上去竟有數百人,將欽差行轅包圍起來。
行轅里的衛士也被驚動了,轉眼在各處布防,隔著院牆和不速之客遙相對峙!
對峙的焦點,自然是在轅門處,雙方隔著柵門劍拔弩張,火光照地,人影紛亂,氣氛緊張極了!
「再向前一步,格殺勿論!」欽差衛士朝地上射出一排弩箭,劃出忍耐的底線,這才讓對方稍稍止步。這時周勇聞訊趕到門口,怒斥道:「什麼人,膽敢衝擊欽差行轅,還不速速退去!」
「看不出來麼,我們是晉王府的侍衛!」一個穿著千戶服色的軍官排眾而出,用馬鞭打一下身邊士兵的盔甲道。
「王府侍衛?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周勇沉聲道:「為何突然上門挑釁?」
「若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們當然不會前來。」那千戶冷聲道:「但現在你們的井水,大大地冒犯了河水,就另當別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