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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父皇,兒臣給您送來了,」眾將還沒來得及答話,朱高煦大步走過來,咧嘴笑道:「大勝!」
「還不拿過來,」朱棣笑罵道:「也不知道洗洗臉,不聽聲都認不出是朕的青雀兒!」
「嘿嘿。」朱高煦笑著走到篝火堆旁,朱棣才看到他走道一瘸一拐,關切問道:「怎麼了?」
「蹭破點皮,」朱高煦滿不在乎地笑道:「沒啥大礙。」
「以後要小心了,不要太拼命。」二兒子親自攻堅那段,朱棣是知道的,心裡對這個和自己一樣驍勇善戰的兒子,充滿了喜愛,接過他手裡的戰報一看,皇帝大喜道:「好啊,好啊!這一仗,起碼打出十年太平!」
昨日兩場大戰,三萬瓦剌騎兵損失過半,大小王子陣亡十餘人,連博羅都被生擒了。馬哈木和太平雖然逃走了,但經此重挫,威望和實力都跌到冰點,已經沒有再興風作浪的本錢了!
「說起來,馬哈木和太平也真是陰險,」朱高煦也開心大笑道:「他們竟然留下博羅那笨蛋當誘餌,自己逃之夭夭,我們抓住那廝時,他在破口大罵,當時以為是在罵我,好一頓掌嘴,後來通譯來了才知道,他罵得根本不是我,是在問候他兩個狼心狗肺的哥哥的母親!」
「馬哈木和太平的母親不也是他母親?」朱棣笑道。
「哈哈哈……」朱高煦笑出眼淚道:「父皇說的是,但他就是這麼罵的,他罵自己老娘,為什麼要生出這兩個畜生來害自己……」
「哈哈哈哈……」這是一次比上次親征還要漂亮的大勝,由不得朱棣不得意,他也放聲大笑起來:「酒呢,怎麼還沒來!」
皇帝話音未落,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眾將循聲一看,見並不是去找酒的王彥,而是留守中軍大營的興安伯徐亨,只見徐亨雖然極力想掩飾自己的情緒,但那緊張的表情,還是清楚地表明——後方有什麼事情發生!
徐亨是潛邸的老侍衛出身,朱棣自然信得過,放任他湊到跟前,低聲附耳稟報起來。
「什麼?」聽了徐亨的話,朱棣登時老臉煞白,大勝的喜悅之情化為烏有!
見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永樂皇帝,竟然如此失態,眾將自然更加恐慌,暗道莫非被人抄了後營?
「酒來了!」一個喜氣洋洋的聲音響起,卻是王彥好容易找到一壇二十年的佳釀,興沖沖地端過來,因為天黑,也看不清眾人的表情,他還不知道風已經轉了向。
「皇上,二十年的……」直到來到篝火前,他才看清朱棣那鐵青的臉,獻寶的話說了一半,就硬咽回去。
朱棣冷冷瞥他一眼,沉聲問道:「他們現在在哪?」
「啊……」王彥一愣,旋即才明白不是問自己,趕忙閃到一旁,徐亨低聲回稟道:「幼軍的人說,是往九龍口方向,按照路程算,現在應該已經到那了!」
朱棣一用力,想要起身卻沒起來,王彥忙上前扶著,卻被皇帝一把推開,最後還是掙扎著起身,咬牙切齒道:「地圖!」
行軍地圖馬上展開,皇帝秉著燭光,眯著有些花的眼睛,找到了那個地名,一算路程,直線距離八十里,但是因為有山脈阻隔,最少要走一百二十里才能到。才沉聲道:「青雀兒!」
「請父皇吩咐!」朱高煦忙起身道。
「你立即帶兵走一趟!」朱棣張張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圖,卻又搖頭道:「算了,你受著傷,還是換別人吧……」
「父皇,這點小傷不要緊的。」朱高煦躍躍欲試道。
「不必了!」朱棣卻有些煩躁地斷然道:「有全須全尾的人呢,你就歇著吧!」說著目光掃過眾將,又掃回去,最會落在端著酒罈子的王彥身上:「狗兒,你還能帶兵麼?」
狗兒是王彥早年的名字,他以為自己今天背時,要被皇帝厭棄來著,沒想到朱棣卻這樣問自己,登時滿臉通紅道:「能!」他和鄭和、李謙都是雲南人,一起進王府,一起練武藝,靖難之役又同時帶兵,都立下赫赫戰功。但是皇帝登極以後,眼看著兩個兄弟,一人率領超級艦隊下西洋,註定名揚青史,一人提督羽林禁衛,位高權重。只有自己掌管皇帝印璽,雖然清貴,但終究默默無聞,早就盼著這樣的機會了。
但是皇帝接下來的話,卻嚇得他魂不附體:「好,你這就帶著三千營,去把太孫接回來!」
「太孫……」眾將紛紛倒吸冷氣:「殿下怎麼會跑去九龍口了?他不是留守大營麼!」
「李謙這個該死的,竟然擅自帶他出來追擊了!」朱棣恨聲道。
「皇上稍安,現在瓦剌軍已經一潰千里,太孫殿下驍勇,李公公也是宿將,應該不會有危險的。」眾將忙勸道。
「戰前的情報,瓦剌人一共召集起四萬多的軍隊,但今日參戰的瓦剌軍才三萬,還有一萬去了哪裡?!」朱棣難掩焦灼道:「萬一讓他碰上怎麼辦?」這一刻,皇帝心裡滿是焦急和擔憂,已經完全將大勝的喜悅沖得一乾二淨,雖然是他決定這次出征帶上朱瞻基,但也只是希望他能夠見見世面,體會一下父輩打江山的不易,順便增加點資歷,建立點人脈……一切都是為了將來接班做準備,並不是要他像自己一樣,提刀子上陣砍人!
但這熊孩子竟不知深淺,頭腦發熱,跟著李謙去逞英雄去了……熊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後果有多嚴重!他是帝國的繼承人啊!要是折在這一場,朱棣就要痛失愛孫,帝國失去最合適的繼承人,甚至這辛辛苦苦的一場大勝,都要失去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