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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以,」吳大夫捻須道:「但他躺得太久了,身子虧空極大,要是不趕緊調養過來,只怕將來好了,也是個病秧子。」
「那直接給他進補行不?」老娘又問道。
「虛不受補,你現在給他補,要害死他的。」吳大夫搖頭晃腦,一臉悲憫道:「弟妹,王賢年紀這麼輕,不能讓他落下病根啊!」
「嗯。」老娘面色一陣陰晴變幻,終是狠狠點頭道:「先生開方吧!」
於是王貴磨墨,吳大夫攤開紙,筆走龍蛇地開出一張方子,吹乾了墨跡,遞給王貴道:「抓藥去吧,早吃早好!」
「嗯嗯。」王貴應著聲,小心翼翼將方子接過,又看了一眼老娘。
「把先生送回去,再順道把藥抓了。」老娘嘆口氣道,「你跟陸員外說一聲,先記帳,月底一併結。」
「娘,人家藥鋪都說了不賒給咱了……」看著妹妹在給吳大夫收拾藥箱,王貴小聲對老娘道:「人家說你這人忒沒信用,這話都說仨月了,也沒見一文錢……」
「你不去纏磨怎麼知道?」老娘惱火地從手腕上解下個金鐲子,拍在他手裡道:「把這個押在那,先抓了藥再說!」
「嗯嗯。」王貴這下鬆了口氣。
吳大夫早就收拾好了,一直優哉游哉地喝茶,待娘倆說完了,才起身告辭。
「王貴,去送送先生。」老娘又從腰間摸出一串錢,差不多二十文的樣子,遞給兒子。
吳大夫見狀笑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然見著弟妹的錢了。」
「麻煩你那麼多回,終於把小二看好了。」老娘大言不慚道,「這次把診金一併結清了。」
吳大夫邁步往外走,差點跌倒,回頭苦笑道:「合著我出診一次,就值一文錢?」說著擺手道:「算了算了,我好人做到底,義診了!」
「那多謝先生了。」老娘也不推讓,便從兒子手裡一把拿回錢,道:「等我家啥時候發達了,也給先生封兩包雪花銀子。」
「你敢送我還不敢要哩。」吳先生搖頭大笑出門,王貴趕緊送出去。
……
待王貴送吳先生走了,老娘瞥一眼兒媳道:「你身上不難受了?」
王貴媳婦臉一紅,訕訕道:「還不好,我過來看看還得回去躺著。」便灰溜溜回屋了。
老娘哼一聲,目光又轉向兒子,心裡是又高興又火大。高興好理解,火大是因為,她這兒子是從賭坊出來,被人打傷的。縣裡也沒破案,最後只能以「賭博爭執遭報復」定案。是以在老娘心中,這兒子就是因為賭錢被打的!
對這個遊手好閒、又好賭博的兒子,老娘早就絕望了。一想到他日後難免故態復萌,害得家裡雪上加霜,老娘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王賢剛剛醒過來,少不了一頓臭罵。
「日後再跟你算帳!」老娘把兒子看了又看,最後狠剜一眼,便留下銀鈴照看他,自個回屋幹活去了。許是興奮後的虛脫,她的腳步有些虛浮,走到門口時,被門檻絆了一下。老娘踢一下門檻,怒道:「早晚鋸下來燒柴禾!」
老娘走後,小妹銀鈴將早晨熬的小米粥,兌了點熱水,餵給王賢喝。銀鈴的性格很像老娘,但畢竟年幼,還不潑辣,只是活潑而已。她一邊餵粥,一邊嘰嘰喳喳,講述王賢昏迷後的情形,免不了也要數落他的不是。
通過她的話,王賢知道家裡雖然境況很不好,但要是沒他這一放倒,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欠一屁股債不說,連飯都要吃不上了……想到這,王賢才意識到,方才老娘腳下拌蒜,似乎就是餓得四肢發軟所致。
在六百年後,還有『一病返貧』的說法,王賢記得魯迅家裡也是這麼敗了的,是以對妹妹的話深信不疑,不禁生出老大的愧疚。
「街坊都跟娘說,你肯定醒不了了,拖一天花一天的錢,還得把好人拖累壞了,還不如早斷了利索。也就是娘這樣的脾氣,認準了的事兒誰也拉不回,要是換了別人家,幾個你也死得透透的了!」
「哥,就算我求你了。家裡為了給你治病,欠了這麼多債。等你好了千萬跟那些人斷了吧。安生找份工,好麼?」小妹說完就灰心了:「算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怎麼能指望你改呢?」
被個十來歲的小妹妹鄙視成渣,王賢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哪還好張嘴?
「張嘴啊!」見他拒吃,銀鈴杏眼圓瞪道,「說你兩句就想絕食?有骨氣就改給我們看,到時候妹妹給你磕頭賠罪!」
王賢的臉通紅通紅,臊得。
見他還是不吃,小妹小嘴一癟道:「二哥,你別不懂事了,咱家不是以前了。咱們富陽不出小米,娘用正下蛋的老母雞,才換了這十來斤,我們可一口都沒嘗過!」
王賢深深一嘆,一口口吃完了稀飯,一粒都沒浪費。
第0002章 哎喲我滴哥
這時候,王貴抓藥回來了,老娘正忙著做鞋,見他提著藥,登時大喜道,「他們真給了?」
「嗯。」王貴點點頭,把藥包交給老娘,又從懷裡摸出個鐲子,遞給老娘。
「怎麼?」看他那一臉熊樣,當娘的就啥都明白了,訕訕笑道:「他們沒上當?」
「見是娘拿出來的東西,人家得多長兩個心眼,」王貴悶聲道:「讓個懂行的一看,說是銅的,刷了層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