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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官人會不會有危險?」妻子最關心的始終是自己的丈夫。
「我反倒沒事,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他們沒法直接對付我。」王賢寬慰著妻子道:「總之最多一年半載,過去這段,就天下太平了。」
「嗯。」林清兒乖巧地點點頭,輕倚在丈夫懷裡。「家裡的事情官人不用擔心,有銀鈴幫著分擔,我也累不著。」
「辛苦娘子了……」
通常提起詔獄,人們會馬上想到北鎮撫司衙門裡那座陰森的灰青色建築。但其實只要是皇帝欽命設立的監獄,就可以統稱為詔獄。
因為皇帝一道『俠以武犯禁』的詔旨,天下的武林人士、幫派頭目便遭了殃,被各地官府抓起來解送進京,關在北鎮撫司為他們特設的詔獄裡。
這些特設的牢房,雖然也名為詔獄,但比起北鎮撫司那種鐵檻鋃鐺的陰森地牢,不啻於天上地下。儘管外面一樣都是布滿荊棘的高牆,但高牆內的牢房是一排排採光通風都不錯的磚房,關在裡頭的人還可以到院子透氣。
牢房裡是大通鋪,但被褥鋪蓋都是新的。每天伙食也是兩干一稀,中午和晚上有葷有素,白面饃饃管夠。而且也沒人審問,也沒人用刑,只有個小胖子會每天來找人喝茶聊天……
關在裡頭的江湖人士、幫派分子,好多都是蹲過各種州縣大牢的,刑部天牢、鎮撫司詔獄也不是沒人蹲過。那都是抱著入地獄的念頭來的,哪曾想除了沒有自由之外,卻像進了天堂一樣。二十多天下來,這幫傢伙竟大都白胖了不少,蹲大牢蹲得這麼滋潤,也是千古少有了。
起先他們還擔心,豬養肥了是要等過年吃肉的,朝廷把他們養肥了,不知道是想幹什麼?但吳為不斷談話,他們也打消了疑慮,知道朝廷竟是有招攬他們效力的打算。
這一認知讓好多人暗暗盤算開了,大多數被關進來的傢伙,都是在原籍沒有官府做靠山,被同行給算計進來的。那都是吃夠了沒有靠山的苦,現在竟有給北鎮撫司做事的機會,那豈不朝廷都成了自己的大靠山?這等好事打著燈籠都難找,竟然天上掉餡餅,砸到他們頭上,還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當然也有不想當朝廷鷹犬,一心一意想回鄉報仇的,這些人顯然是日子過得太舒坦,忘了自己階下囚的身份。對這些人,吳為只說一句話,不給朝廷做事,就去真正的詔獄坐牢吧……登時就什麼想法都沒有了,乖乖答應給朝廷做事。
所以到這會兒,幾乎所有人的工作都做通了,大多數人打定主意要投靠,小部分不情不願的,也不敢再廢話。只是吳大人說了也不算,說還得等鎮撫大人來,跟大家面談。
這天中午吃飽了飯,詔獄高牆下坐滿了一串江湖人士、幫派老大。
曬著太陽吹牛皮,素來是囚犯們的最高享受,儘管他們之前都是有身份的人,但一旦蹲了監獄,一樣不能免俗。
而且因為他們都是有身份的人,所以比普通囚犯還注重尊卑高低。譬如南牆根下位置最好的一排位子,就是十三名地位最顯赫、武功最高的老大的專座。為了能爭到其中一個位子,這些江湖大佬不知經過了多少次文爭武鬥,才最終排定了這十三把交椅。
坐在為首位子的,是正經的排幫大佬龍五,人送綽號『過江龍』,在外面時,手下小弟過千,在湖廣一代的水面上,他的話比官府還好使。按說以他這樣身份,這次是萬萬不會被抓來蹲大牢的。無奈他的威望已經威脅到了排幫幫主,結果被幫主大人給算計了,帶著幾個小弟到總舵議事,結果門還沒進,就被官府給抓了,連夜解送進京,連讓他兄弟營救的機會都不給。
龍五左邊坐第二把交椅的,是山東地面有名的響馬頭子胡三刀。這老兄也不得了,手下的響馬有兩千之數。其實山東按察司也沒想著抓他的,只是這位大哥常年囂張慣了,行事太張揚,聽說濟南府最有名的清倌兒賽仙姑要開臉,竟假扮成商人進了濟南城,巴巴地想要梳攏了這山東地面的一枝花。結果被仇家認出來,在賽仙姑的床上被逮了個正著。
山東按察司沒留神逮到這麼條大魚,第一反應竟不是高興,而是害怕。他們擔心胡三刀手下那些響馬會來救主,哪敢關押這個燙手的山芋,可也不能把他放了。正好朝廷下了這道救命的旨意,按察司連審都沒審,就連夜把他送進京城來了。
按說胡三刀的實力和名氣,那是不亞於龍五爺的,大家一條混江龍、一頭坐地虎,本來就難分伯仲。但龍五爺豪俠之名傳遍武林,口碑比胡三刀這個打家劫舍的響馬頭子好多了。所以在大家的擁護下,龍五爺坐上了頭把交椅,胡三刀只能屈居老二。這讓當慣了老大的胡三爺一直不太痛快。
至於坐龍五爺右手的,乃是鼎鼎有名的鹽幫後起之秀鄧小賢,這個私鹽販子是近兩年才崛起的,一度壟斷了河南的私鹽,又雄心勃勃想插手兩淮的鹽業。自然引起了那些老私鹽販子的極大不滿,這次趁著朝廷嚴打的機會,就聯手把他送進了京城……
按說鄧小賢的實力也不弱於前兩位,財力更是遠超他們,而且年輕銳氣,更有不服氣的道理。但是他這個人頗具反思精神,從一被抓起來就意識到,自己這些年太急著上位、吃相太難看,才惹得老傢伙群起而攻之。所以他痛定思痛,改正錯誤,打定主意要尊老敬老、韜光養晦,是以他非但沒有跟二位老大爭,反而對他倆都十分尊敬,兩人有時候發生口角,他都是那個和稀泥勸架的。是以二位大哥對他都很順眼,時常流露出要拉他一起對付另一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