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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為這事兒來的。」朱九其實八九天前,就知道這事兒了,但指揮使大人和漢王殿下,幫浙江千戶所爭取了幾天時間。
朱九雖然被委為欽差,但他也是錦衣衛,自然要給許千戶行個方便,讓他趕緊把屁股擦乾淨。許千戶起先還不情願,被他一頓連嚇唬帶收拾,才乖乖放人……待他感覺能罩得住了,才把朝廷的信使放到杭州來。
既然信使到了,朱九就不能怠慢了,趕緊過來與周新相見,碰個面奉讀一下聖旨,商量一下怎麼辦案。
待讀完了聖旨,兩人便有了正副問案官的身份,周新這次便坐在了正位上,問朱九道:「九爺對這個案子什麼看法。」
「臬台是正官,咱不過是個敲邊鼓的。」朱九道:「當然以臬台為主。」
「查的畢竟是錦衣衛,九爺是錦衣衛的老人了,有些想法可以提前說說。」周新語氣客氣道:「我會盡力照顧到的。」
第0228章 開堂
朱九爺今天過來與周新碰面,商量查案是幌子,摸摸底才是目的。見周新並無得勢不饒人的架勢,他心下稍松道:「既然大人如此通情達理,那咱就有啥說啥了。」
「正當如此。」周新頷首道。
「本官到杭州,也有些時日了,眼見耳聞,也知道許千戶他們做得有些過火。許應先這傢伙,初來乍到、立功心切,手段粗暴了點,應該好好責罰。」朱九道:「但要說他強搶民財、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那是不可能的。杭州雖然不是畿內,但離京城也就六百里,他辦得又是欽案,皇上以下,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哪敢胡作非為?」
「嗯。」周新點點頭道:「所以九爺的意思是,許千戶只是差事辦得狠了點,但並無私心,對麼?」
「就是這個道理。」朱九重重點頭,大有深意道:「我已經狠狠教訓過他了,這裡也先以錦衣衛的身份,跟臬台表個態,只要大人把案子往這個方向審,第一我們會把許應先打回去,換個厚道的人來當千戶;第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是我們錦衣衛的座右銘,那個天大的案子,我們也會保大人無事。」
「……」周新沉吟片刻道:「既然九爺以錦衣衛的身份說了話,那本官也以浙江按察使的身份跟你說話,請問,撤銷浙江千戶所,並永不復設的可能有多大?」
「這個麼……」朱九眉頭緊鎖道:「不可能,千戶所是奉聖旨設立的,豈能廢除?」開什麼玩笑,錦衣衛好容易才插足浙江,怎麼可能撤出去?
「那我就明白了。」周新點點頭道:「那我們就速戰速決,明日請九爺和許千戶等人來按察司衙門,我們便開堂問案,許千戶有什麼委屈,可以當堂說明,咱們儘量弄一個上可以報皇上,下可以安黎庶的結果出來。」
「好。」雖然周新這話等於沒說,但至少態度還是很不錯的,朱九也沒指望一次能把冷麵鐵寒說服,這次能有個好的基調,就覺著不虛此行了。他又說此案牽涉皇差,不宜公開審理,以及當堂所問也當有所避諱云云,周新都很乾脆地答應下來。
見目的都達到了,朱九便乾脆利索地起身告辭,返回千戶所了。
進了五月,江南開始能感受到夏日的暑熱,使人有點喘不過氣來,錦衣衛千戶所里一反往常的喧囂,變得靜悄悄的,沒有人來回走動。院中一棵大柳樹上,已經有蟬鳴聲,知了知了的嘶叫聲,在安靜的院子裡顯得格外刺耳。
許千戶許應先穿著神氣的飛魚服,坐在籤押房裡發呆。衣袍的扣子卻解開大半,小半是因為悶熱,大半是因為心裡的忐忑煩悶。他不是靖難功臣,根本沒上過戰場,入錦衣衛也不過十年時間,之所以爬的這麼快,一是因為他是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的同鄉,二是他數年如一日地拍馬屁。這次能來浙江,也是因為他知道指揮使大人需要什麼,咬牙出了五十萬兩銀子一年的高價,才搶過一干老人,從個百戶一躍成為千戶,而且是浙江千戶所的千戶。
一年五十萬兩,十年就是五百萬兩!要是到時候交不出錢,指揮使大人肯定會廢掉他。背著沉甸甸的債務來到杭州,許千戶開始瘋狂地斂財,他手下那群牛鬼蛇神,自然也趁機橫行不法、欺男霸女……這些許千戶都知道,但他並不在意,他跟在紀綱身邊久了,傷天害理的事兒做得多了去了,這才哪到哪?
在親眼目睹指揮使大人,於皇宮中將靖難功臣陽武侯爺用金瓜開瓢後,他就相信這世上天王老子第一,指揮使大人第二,餘子皆鵪鶉也!
果然,在他將一名管閒事的官員鞭成重傷後,浙省的官場便全都成了啞巴,甚至還有人為了保全身家性命,備珠璣,獻財帛,叫他又發了一筆大財。但唯有那個按察使周新,一直存心跟他過不去,先是護著他們要抓的人,又暗中搜集證據,委託胡欽差狠狠告了他的御狀。
聽說皇上很生氣,竟然讓周新來審理此案,許千戶才有點怕了,但好在還令朱九爺同審,說明皇上還是護著錦衣衛的,這又讓他放心。雖然自己和朱九尿不到一壺,但事關錦衣衛的體面,相信他會拎得清的。
這不,朱九爺就去找周新談判去了,別看姓周的這會兒鬧得歡,但相信只要把朝廷正在密查他的事情一揭開,他自己就會掂量著辦的……現在連苦主都表示不追究了,試問世上有誰會這麼傻,一定要跟錦衣衛過不去,然後把自己全家都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