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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之兄哪裡話,」金忠淡淡道:「昔日漢高祖欲廢太子,張良出主意請出商山四皓。我如今也跟著宜之兄、士奇老弟占個便宜!拼上這條命,也要保太子無事!」
見他如此爽快,蹇義大喜過望道:「世忠兄,沒想到你有這樣的豪氣肝膽,這樣一來太子殿下的希望,一下大多了!」
「也不要太樂觀。」金忠冷靜道:「皇上是個極有主見之人,不會因為某個人改變心意。要想讓皇上打消對太子的疑慮,一是要有實證,二是要讓皇上看到,我們是忠於皇上,而不是忠於太子的!」
「世忠兄說的對!」楊士奇不禁對金忠刮目相看道:「是的,皇上最擔心的,其實還是臣子都和太子一心,要是皇上相信,臣子還是站在皇上這邊的,自然會對太子疑慮大減。但又不能讓皇上覺著太子不得人心,那樣也不利於太子!」
「繞來繞去,把人都聽糊塗了,」蹇義罵道:「你就直說,咱們該怎麼辦吧?」
「我們分工,這樣這樣……」楊士奇便把計劃娓娓道來。
第0381章 三英戰呂布
三人來到北苑求見之後,太監傳旨出來,命金忠和楊士奇在儀天殿外等候,蹇義先見駕。
蹇義進去大殿,跪在朱棣面前,朱棣這時候,已經換穿了燕服,神色也柔和下來,淡淡道:「賜蹇愛卿坐。」
「謝皇上,罪臣不敢坐。」蹇義卻拒絕道。
「你何罪之有,竟然自稱罪臣?」朱棣問道。
「臣奉命留京輔佐太子,卻未能盡到職責,還辜負了皇上和太子的信任。」蹇義叩首道。
「你怎麼辜負朕和太子的信任了?」朱棣仍在笑,但笑聲已經有些冷冽了:「叫太子起床,不是你的責任吧?」
「臣說的不是這件事……」蹇義一臉沉痛道:「前月主事張鶴朝參失儀,太子寬仁,並未計較,臣身為領班大臣,當彈劾之,卻以張鶴岳父呂震之故,亦寬宥之。臣恃恩枉法,請陛下處罰!」
「那就跪著吧。」朱棣的笑容斂去,「太子號稱謹慎,你也號稱謹慎,但朕一離京,你們就都不謹慎了,看來所謂的『謹慎』,不過是做樣子給朕看的!」說著冷冷道:「朕委以監國重任,你們就是這樣徇私枉法的嗎?!」
「臣慚愧,臣確實枉法了,但並不是徇私。」蹇義叩首道:「當時的情形極其危急,大量的軍糧屯在太原,卻被白蓮教造反阻斷了往宣府的路,太子殿下和臣等憂心如焚,已是無暇他顧。呂震身為禮部尚書,獨自籌備今年的秋闈,事務極繁,若是陡然換上旁人,又要忙中出錯,故而為了大局,臣才勸太子先不要追究的……」
先認錯再辯解,比一上來就辯解,效果要好很多……
「為了大局!」朱棣的聲音變得像三九的寒風,目光如深洞般幽暗道:「還敢說為了大局!要不是趙王從宣大百姓口中奪食,將糧草運到大漠,朕和朕的將士,早就成了累累白骨,也等不到太子的糧草吧!」說著仰天一笑,桀桀道:「這才是太子的大局吧!」
皇帝這樣的目光蹇義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聲音也是第一次聽到,他仿佛墜入了無底的深淵,只覺一顆心一直在往下沉。終於,他想起了楊士奇在路上,所說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咬著牙定下了神,抬頭看著皇帝道:「臣不明白皇上在說什麼,要說太子最終沒把糧草運到宣大,這是事實。但說太子有不臣之心,那是絕對沒有的!臣等奉命輔佐太子,其實也是在監督太子,太子稍有不軌,臣等便會稟報皇上!絕不會袒護之!但臣和金兵部所見,是太子為了運糧,殫精竭慮,寢食難安!聽說糧道受阻,太子是一日數催,換了八個運糧官,連帶山西的官員也換了個遍,至於效果不佳,這裡面有很多原因,但絕非太子有二心,臣請皇上明察,若臣有半句虛言,願受千刀萬剮之刑!」
這番話,雖然仍是在給太子撇清,但說得十分巧妙,處處表明自己是在監督太子,而不是跟太子穿一條褲子。這讓朱棣的心情不禁好過許多……畢竟大臣的屁股還沒坐歪。皇帝心裡最大的擔憂,就這樣消弭於無形了。
但朱棣臉上的神情,卻絲毫沒有鬆弛,依舊冷聲道:「朕問你,糧草可不可以走運河,從北京發運?」
「回稟皇上,從今春起,山東按察司便不斷稟報,有白蓮教鬧事的信號。山東是白蓮教的老巢,匪患橫行,臣等擔心運河運輸會遭遇危險,才力勸太子改走山西。」蹇義沉痛道:「誰承想,最終山東沒鬧起來,山西卻鬧起來了……」
這一招叫『禍水東引』,加上之前的『主動認錯』、『表明立場』,蹇義打完了他的組合拳,至於效果如何……
「白蓮教!」半晌,朱棣方恨恨道:「實在是太可惡了!」說著揮揮手道:「你先下去,讓楊士奇進來。」
「是。」蹇義暗暗鬆了口氣,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身大汗了。支撐著爬起來,躬身退出了大殿。
蹇義出來,沒有跟楊士奇說話,只是給他個安心的眼神,後者便心下大定,整整衣冠,進去了儀天殿。
待楊士奇行禮後,朱棣這次轉變了方法,沒有叫他起來,而是劈頭就問道:「太子監國時表現如何?」
這問題看上去很簡單,實際上卻暗藏殺機,如果楊士奇回答,太子十分積極,日理萬機,在群臣中威望很高,那太子一定玩完了。因為那樣在朱棣看來,是太子要奪權的意思——你老子還在呢,你這麼賣力表現作甚?等不及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