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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煩鎮屬於太原府靜樂縣,地處太原西北部、呂梁山腹地、汾河中上游,距太原二百里。之所以選擇此處,是因為婁煩本身是一片山地,沒有外援幾十萬根本沒法生存下去。且婁煩東依古交、西鄰方山、南毗交城、北連靜樂,而靜樂乃是太原左衛的駐地,晉王府的太原左護衛則駐紮在古交,方山和古交也是易守難攻之處,把他們置於此地,可以嚴密監視,一旦發生叛亂,只需要四面關門,便能將其活活困死。
只是誰都不是傻子,白蓮教也是有高人的,很快識破了官軍的意圖,自然對官軍的戒意大增,尤其是分散安置不成功,又全都退回婁煩之後,一些激進分子便開始立寨備戰、操練兵馬,幾乎是明著與官軍對抗。
山西方面本來也對他們充滿敵意,見狀自然也加強了戒備,當王賢經過古交時,還以為自己到了兩軍交戰的前線呢。迎接他的太原左護衛指揮使楊榮,卻直勾勾盯著他,一副大便不暢的樣子。
去年冬天王賢和劉子進被永和王率大軍圍在五台山,已是插翅難飛。然而王賢騙得楊榮以為被包圍的是廢晉王父子。楊榮是廢晉王的親家,唇亡齒寒,頂著天大的干係,將防線打開個口子,放走了王賢一行人……這事兒當時雖然做得巧妙,但時過境遷,對方自然早就門兒清了,估計背地裡不知道詛咒自己多少回了都……
「楊將軍,還沒謝過您的救命之恩呢!」王賢知道,五台山那次自己和朱美圭把這姓楊的坑得不輕,看他一臉憔悴的樣子,自然有些歉然。
「不敢。」不過楊榮倒也光棍,事到如今晉王都把他恨死了,只是礙著太孫在,才留他到今天。他怎可能為了出口氣,再把王賢這根救命稻草得罪了呢?是以楊榮一臉謙卑道:「能陰差陽錯救了大人一次,是末將的福分才是。」
「哈哈,說來慚愧……」王賢反倒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語氣也愈發和氣道:「事後晉王沒為難你吧?」
「暫時沒有……」楊榮自然不會打腫臉充胖子,屏退左右後,一臉苦澀道:「可太孫殿下總有離去的時候,那就是末將和陳斌他們的亡命之日……」
「沒那麼嚴重吧?」王賢摸摸下巴。
「大人難道不知,那朱濟熿有多兇狠?」楊榮慘聲道。
「……」王賢一陣無語道:「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求大人把末將調離山西、救出火海!」楊榮單膝跪下道:「末將願粉身碎骨、效犬馬之勞!」
「你先起來。」王賢不置可否道:「如果今天沒遇上我,你會怎麼辦?」
「末將只有亡命天涯了。」楊榮道。
「你和朱美圭還有聯繫麼?」王賢的問題十分跳躍。
「這個……」楊榮一愣,沒想到王賢會這樣問。
「想跟著我,頭一條就是忠誠。」王賢淡淡道:「我可不想你還心懷舊主,到時候三心二意!」
「是!」楊榮一咬牙,下定決心道:「回稟大人,朱美圭現在就躲在屬下家裡。」
「哦?」王賢一愣。
「他看婁煩這邊有亂子,想來看看有沒有機會能弄倒朱濟熿。」楊榮輕聲道。
「好……」王賢點點頭,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楊將軍,送我過去吧。」
楊榮咽了口唾沫,垂首道:「卑職送大人……」
第0619章 重逢
黃土滿目、一片瘡痍的婁煩鎮上,卻有一座山清水秀的雲頂山。此山位於婁煩和交城、方山交界處,山高聳峙,頂入雲端,因此而得名。
站在山頂柔軟的草坪上極目眺望,只見藍天碧草、雲杉如海,能使人心曠神怡、榮辱皆忘。然而俏立在那裡的窈窕白色身影,卻帶著濃濃的孤單和疲憊。
她身後有十幾名身穿白衣、腰掛刀劍的青年男女,四散在各處警戒,偶爾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滿是狂熱的崇拜,因為她是白蓮教的聖女,信眾們心中凜然不可侵犯的女神。
但顧小憐寧願自己什麼都不是,她只想拋開一切,去京城找自己的男人,做個不問世事的小女人。這半年來,她柔弱的肩頭背負的擔子實在太重了,重得超過她的能力,壓得她喘不過氣。尤其是最近在白蓮教頭領間爆發的激烈衝突,更是讓她這個聖女對局勢失去了控制。今日議事,兩邊又吵翻了天,她索性拋開一切,來這雲頂山上散心。
顧小憐掀開罩面的輕紗,露出那張絕美的玉容,寫滿了思念的秋水雙眸,眺望著山巒起伏的遠方,想像著千里之外京城的情形。一旦不在克制,思念便如潮水般泛濫,平素里高貴不可侵犯的白蓮聖女,竟噼里啪啦落下淚來。
正傷心呢,顧小憐突然聽到一個在心裡反覆出現的聲音,「這是誰惹我家小憐哭鼻子了?」
「還能有誰,當然是官人你了,你把奴家一個人丟在山西,還讓我挑著這麼重的擔子……」顧小憐幽幽一嘆,自嘲地笑笑道:「奴家都想你想得白日幻聽了,還真是沒出息呢。」
「是不是幻聽,你回過頭來不就知道了。」那聲音卻愈發清晰起來,以顧小憐超人的聽覺,自然能清楚分辨出,那是從身後發出的。
「官人,真的是你麼?」顧小憐嬌軀猛地一顫,卻不回頭。
「回頭看看就知道了。」那聲音越來越近。
「不,我不回頭。」顧小憐卻激動得淚水奔涌,嬌軀顫抖起來道:「我怕一回頭就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