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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賢暗暗啐一口,明知道國母死了,昨天還那麼歡樂,這不是坑爹麼?
到了衙門裡,見藩台大人也換上了青衣角帶的喪服,說不得,三人干抹一陣子眼淚,這才商議起行止來。因為有老太妃的喪事要辦,張藩台有些心不在焉,草草吩咐賀知府,全力配合欽差查案,便對王賢道:「下官要去晉王府致祭,欽差不如同去?」
「應當的。」王賢點頭應道,於是三人便又乘轎趕往晉王府。
太原是一座古城,號稱九朝古都,但一次次湮滅於戰火之後,早已是凋敗殘破、十室九空。當徐達率領大軍,將盤踞於太原的王保保,徹底趕出中原後,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座侷促狹小、周長不過十一里的土城,與其北部邊防重鎮、一省中心的地位極不相稱。
當朱元璋封第三子朱棡為晉王、駐節太原時,擺在這位山西最高軍政長官面前的首要任務,便是建造一座新的太原城。朱棡就藩前,派遣他的岳父永平侯謝成來到太原,舉全省之力,築造了今日王賢所見的太原城。
如今這座太原新城,周長二十四里,城高三丈五尺,池深三丈,全城都用大磚砌就,有八座宏偉高大的城門與瓮城,城牆之上有十六座偉岸的大城樓,城之四隅有四座高大的城角樓,沿城有九十座小樓近萬個垛口!震撼著每個來到這裡的人。
王賢初來時,就被震了一下子,感覺京師城遠遠不如這太原城宏偉,就是在舉國之力新建的北京城面前,它也毫不遜色!當王賢知道,這太原城竟然是老晉王所建,就更是驚訝了,這跟他心中的藩王形象,真是一點都不一樣!可以想見,當年朱棡是何等的雄心勃勃、捨我其誰?!
城中一切布局,都與北京城相仿,占據最中心位置的,自然是晉王府宮城,這晉王府之宏大堂皇,儼然就是一座稍小一號的紫禁城,王賢眼拙,甚至看不出兩者之間細小的差別來。
王賢他們沿著晉王府的西牆往宮門去,路上賀知府告訴他,這道宮牆就是宋代太原城的東牆,驚得他合不攏嘴……僅此一點,便可看出晉王府威嚴宏大的氣勢了。
來到東華門前,便見王府的侍衛也都換上了孝服,王宮的朱漆大門上,掛起了白幡藍布,幾人在宮門外下轎,張藩台恭恭敬敬道明來意,王府侍衛這才放行,讓三人徒步走進宮去。
偌大的晉王府宮殿,一夜之間便成了一間大靈堂,太監宮人們哭聲一片,王宮中愁雲慘澹,令人無不深感哀戚。王賢卻有些荒謬的感覺,昨日還是歌舞昇平,今天就整出這一出,這山西的天,變得也太快了吧。
第0411章 哭喪
老太妃的梓宮停在宏孝殿,一道黑色絨布帷幕,將這個七楹中殿隔成前後兩部分,後頭停著老太妃的梓宮,前頭便是致祭的靈堂,傳出一陣陣伴著哀樂聲的哭號聲。
這時只見張藩台進殿後踉蹌幾步,連滾帶爬撲到老太妃靈前,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如喪考妣,就差拿頭撞案了。
王賢和賀知府一看藩台如此賣力,只好無奈地跟上,倒不用像藩台大人那樣誇張,但跪地放聲大哭還是必須的。
那邊王府的宦官將三位官員扶起,三人又向晉王並幾位郡王道了節哀,張藩台留下為老太妃守靈,王賢見賀知府退出去,想要跟著,卻見他微微搖頭,顯然自己這個欽差,也該跟藩台一樣留下來。
徒呼奈何,他只好無奈跪在一邊,跟著張藩台一起抽泣,不一會兒就兩腿發麻,膝蓋刺痛,他這輩子還沒跪過這麼長時間呢,但也只能硬撐著。哭喪之餘,偷眼瞥著殿裡的擺設,但見靈堂中央帷幕下,橫放了好幾排祭台,靠里幾排祭台上擺滿了三牲瓜果祭品,最前排祭台上三隻斗大的銅爐里,各插了三炷杯口粗細的大香,香菸氤氳,挽幛低垂。殿門兩側的旮旯里,還有四十多個樂工,手持笙簫琵琶、方響鈴鼓奏起哀樂,為跪在前面的晉王並眾兄弟子侄助悲。
王賢偷眼打量跪在前面的晉王朱濟熿,見他滿臉淚水,哭得最是昏天黑地,比人家死了親娘的還要痛不欲生……據他所知,朱濟熿是庶三子,而那位老太妃謝氏,除了朱濟熺之外,還生了別的嫡子。可惜現在所有人都披麻戴孝,根本分不出誰是誰來。
上午時,陸續有太原的官紳前來致祭,但除了都指揮、右布政等寥寥幾位,大部分都磕了頭就出去,不用像他一樣繼續遭罪。百無聊賴之際,他正昏昏欲睡,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年輕人痛苦地飛奔進來,也不在祭桌前跪下,而是發了狂地朝帷幔後頭的太妃梓宮奔去,嘶聲顫抖道:「母妃,您的兒子回來了,您快睜開眼看看我啊!你怎麼能撇下兒子呢,讓我怎麼活啊……嗬嗬……哈……」
聲如杜鵑泣血,雖然不大,卻令聞者落淚,王賢終於意識到晉王殿下那種哭法固然賣力,但斧鑿的痕跡還是有的,而這位青年的哭法更加自然真摯,這才是死了親娘的感覺啊!
他一邊瞎尋思,一邊看兩個跪在晉王身後的男子上前,把那趴在梓宮上的青年,從兩邊架了起來,哽咽道:「七弟,你要挺住啊!」
「我不,你們讓我死了吧!」那青年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老晉王的嫡七子,廣昌王朱濟熇!他一邊哭得撕心裂肺,一邊還鬧著要把棺木打開,再看母妃一眼。說他一眼都沒見到母妃,老人家就去了,說什麼他也不信!兩個哥哥都拉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