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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一方平安無事,難道不是忠君麼?」蔣縣丞低聲道:「若是一味追求政績,不顧其他,也算不得忠君吧?」
「這……」魏知縣終於明白蔣縣丞的態度了,但他無從辯駁,只好望向馬典史道:「馬兄的意思呢?」
典史雖然號稱首領官,但那是對小吏而言,在三位老爺面前,馬四爺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官,哪敢亂摻和,聞言模稜兩可道:「朝廷的賦稅不能不顧,士紳百姓不能不安撫,要想處理好這兩者關係,委實不易。但屬下相信,以大人的英明,必然可以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
「……」魏知縣徹底無語,縣衙四名上官,兩個反對一個裝傻,合著沒有支持自己的。
內外交困之下,他不得不暫時鬆口,令張華等人收隊回衙……其實潛台詞已經很明白了,你們糧長愛收多少收多少,官府不管了。
按說到這一步,秀才們成了全縣的英雄,可以適可而止了。誰知道李寓等人竟不肯罷休,喊著『除惡務盡』的口號,堅決要求黜革張華、荀三才這種惡吏。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在衙門值班的王賢也躺著中槍,名列張華、荀三才之後。當他聽到這個消息,和帥輝、劉二黑兩個小夥伴都驚呆了……
「這干你屁事兒啊?」帥輝剛剛吃上公家飯,就又面臨失業危機,難免情緒激動。
「應該是你幹掉了何常,又抓過晁天焦的兒子,被糧長們恨死了。」吳為冷靜為他分析道:「所以你也不算無辜。」
「早先看司戶和荀兄情緒低落,我還安慰他們來著。」王賢苦笑道:「想不到原來我也沒逃掉。」
「那,該怎麼辦?」帥輝著緊問道。
「其實我不要緊,他們把我的名字列上也沒用。」王賢輕聲道:「怎麼說,我也完成了一個糧區的徵稅。如果因為收稅收得好而被罷職,日後還有誰肯為官府賣命?」說著又無奈搖頭道:「但張司戶和荀典吏要是被整倒了,日後富陽縣誰還把本房放在眼裡?就算這次過去了,下次還會變本加厲,我早晚也免不了。」
「說得對,」傻大黑粗的劉二黑,其實比帥輝明白多了:「不能幹等著,咱們得干點什麼!」
「幹什麼?」王賢看他一眼。
「看誰不順眼揍一頓,我也就這點能耐。」劉二黑訕訕道:「還是得你來想辦法。」
「也不是沒辦法。」王賢嘆口氣道:「只是這法子太招恨,我是不能用的……」正說話呢,外間傳來一陣問好聲,接著是司馬求的聲音道:「你們典吏在麼?」
「能用這招的來了。」王賢微微一笑道。
第0053章 司馬求問計
吳為和帥輝退出去,裡間只剩王賢和司馬求。
「賢侄,計將安出?」以司馬求的年紀,叫王賢一聲賢侄倒也合適,只是兩人啥時候關係這麼近了?
「小人現在被殃及池魚,自顧尚且不暇。」王賢起身給司馬求斟茶道:「還想跟先生求救呢。」
司馬求就知道,這傢伙慣會順竿爬,接過茶盞道:「這個不用擔心,你現在在大老爺眼裡,分量愈來愈重,只要實心任事,大老爺會保護你的。」
王賢心說,你就騙鬼吧。大老爺八成都不知道,我是哪一號?
依賴是一種可怕的習慣,魏知縣現在是『有難題,求司馬』,司馬求現在『有困難、找王賢』……要是王賢想不出好辦法,司馬先生八成也要拙計了。
「真的沒有辦法麼?」見他默然不語,司馬先生著急道:「只管說。不管對錯,都是一片忠懇之心,大老爺會很欣慰的。」
「請問先生,事情如何會鬧到這一步?」王賢不答反問道。
「如今你也算大老爺的心腹了,老夫便實話實說。其實這次事情鬧到這一步,歸根結底是大老爺犯了個為官的忌諱。」司馬求嘆口氣道:「『為官不得罪於鄉紳巨室』,這是千百年來,州縣官們總結出的經驗。老夫反覆說與大老爺,但他畢竟年輕銳氣,竟不肯聽,終究惹出這般禍事來!」
所謂鄉紳、巨室,無非就是官宦人家、豪強地主,這些人在地方上勢大財雄,更兼手眼通天,能和府里、省里甚至朝廷扯上關係。發起狠來,魏知縣這樣的縣太爺,也根本不是對手。
「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地頭蛇上頭還有人。他們敬著你時叫你『老父母』,惱了你時,給你使絆子、上眼藥、甚至讓你捲鋪蓋滾蛋,都不是辦不到的。」司馬求滿腹牢騷道:「大老爺上任伊始,我就讓他去拜會下本縣的鄉紳大戶,誰知他竟自顧身份,不肯折節。是以從一開始,他和鄉紳的關係就沒處理好。」
「不過也不能全怨他,因為當時富陽縣的情況,太讓人氣憤了。你也知道,之前將近兩年時間,富陽沒有知縣。雖有蔣縣丞署理,但他名不正言不順,也不肯替未來知縣得罪人。於是這段時間,成了貪官污吏和土豪劣紳的狂歡,他們聯起手來,瘋狂地損公肥私、貪贓枉法!」司馬求一臉正氣凜然,其實心裡大喊,為什麼不算我一個?
「大老爺下車伊始,便發現富陽縣兼併嚴重、賦役不均、國稅流失、大為民患!」司馬求接著道:「不用說,也知道是鄉紳富豪和縣衙官吏聯手搗的鬼。其實一開始,他們也曾試圖拉攏賄賂過大老爺,無奈東翁深受皇恩,力圖報效,不肯與他們同流合污,便被他們處處掣肘,半年下來,幾乎要被架空了。」